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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要上天 绝歌 3352 字 9天前

一个女人嘲讽地笑了笑,说:“不赦重罪。曦公敢放我们吗?”

卧槽,认识的!裴曦不动声色地问:“女郎哪位?”

那女人说:“姓闵。”

攻打闵公府,他去了,押送俘虏进京的时候,他还去看过,只不过当时人太多,只怕是即使看到过也认不出路人甲乙丙。闵公府的嫡枝、有爵位的几个公侯府,以及参与谋反的都被砍了,剩下的都是旁枝血亲、仆人近侍,再远些的便是罚成苦奴,送不到这里来。

现在外面是乱世,把她们放出去,她们也很难活得下去。裴曦虽然有些心生不忍,也要考虑到很多现实问题。他说道:“闵公府谋反,罪首已经伏诛,旁人,很多都是受牵连的。天圣太长公主在大凤朝大厦相倾之时力挽狂澜。她有功于大凤,她的后代,总得留几个。男丁不赦,女郎,活着的,放了!”他扭头喊了声:“南敏。”

南敏来到裴曦的跟前,抱拳,“在!”

裴曦说:“你去办,看看闵公府还有多少女郎活着都找出来,把她们送去边林,每人给二十亩地,让她们有个营生活路。这屋子里的其她人,一并送去,那些痴傻的,送去医院,要是治不好,送去残疾荣养院。”

南敏领命而去。

严熊身旁的一名千夫长说:“曦公,这些都是罪奴……”话到一半,被严冽用胳膊肘撞了下。

裴曦回头,说:“再是罪奴,在这之前也是贵族,士可杀不可辱。”他略微摆头,朝屋里示意一眼,问:“这是人干的事?你们要是把人拉出去杀了砍了,或者是驱使她们干苦活把人累死了,我都不说什么,如此凌…辱,实属不该。驻守金矿的亲随军,先到南疆大营把军规学完,不考满分不准毕业。”他说完,看向孙大才。

孙大才抱拳领命。不毕业,哪怕是千夫长,都得在军营里继续学习!这还不如拉出去打几十军棍呢!

严冽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曦公的规矩,奸…淫…掳掠是叛死刑的重罪之一。这种事犯到他跟前,不脱层皮才怪,老老实实盘着就好,还敢出声。得亏这些是罪奴,要是换成良民,即使他们不知道南疆的规矩,只怕也是把给足退休金,让他们退役了,再想搏前程,难了。

那女人对裴曦说:“我姓闵,协嫡子跟羽青鸾结的是死仇,你放了我,如何向羽青鸾交待?如何向羽飞凤交待?”

裴曦说:“出去后好好过活吧。”他说完,转身离开,让严熊他们领他去看矿区。

三名千夫长头皮有点发麻,脑袋还有点懵。曦公行事,他们有点看不懂。

第239章

采矿区域离镇守矿区的亲随军们驻扎的营地隔有一座山头, 沿途设有哨卡、栅栏、陷坑等防御工事, 显然是为了防止罪奴们造反袭营。

裴曦步行了约有大半个小时, 便到了矿坑。

矿坑位于半山坡上,坡下是水流湍急的金沙河, 山坡被采得整面山体都露出了石头,还有塌方, 不知道是为了采方石特意弄出来的, 还是采矿没注意安全发生事故形成的。

从河岸边到矿山, 沿途到处都是忙碌的罪奴,其间夹杂着挥着鞭子的监工,在喝斥咒骂驱赶鞭笞罪奴干活。

那些罪奴连件衣服都没有,打着赤膊光着脚板, 只在腰部兜了块破布或树皮。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脏得活像刚从灰里刨出来,一个个瘦得能够清楚地看见脊梁骨、肋骨和大腿骨,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 新伤加旧伤不说,很多人满身浓疮, 明明还活着, 却已经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裴曦有种面对的不是罪奴,而是在看地狱的鬼怪受刑的错觉。

罪奴们采矿用的是烧爆法, 他们先用从附近的山里捡来的柴火放在岩石上烧, 等把岩石烧到滚烫后, 用陶瓮运来水泼在岩石上, 热胀冷缩过之下,岩石开裂,他们再用木棍顺着裂缝将岩石撬开。一些大块的矿石也采用这种方法,等到石头布满裂纹过后,再用铜锤砸成碎块,又碾成粉,运到河边淘洗,最后框里剩下含金量较高的金砂,运去给炼金匠炼出成品金子。

裴曦在矿区转悠,听严熊向他讲解怎么采矿炼金,得知监工和炼金匠都是罪奴。他想到兴起于战国秦朝时期的炼金师,不知道大凤朝的炼金匠跟他们算不算是同行。他对于炼金师不了解,也就无从比较。

整个金矿如今只剩下两千多名罪奴,矿区这边全是男奴。女奴都在营房那边,没被抓去伺候人的,都已经累死或病死了,尸体早被扔进河里喂了鱼。

裴曦都不知道营房里的那些女人算是幸还是不幸了。

严熊告诉裴曦,他们刚到金矿的时候,这里有将近十万罪奴,但自他们来了后,再没有新的罪奴送来,而矿区几乎每天都在死人。罪奴们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这么点,采矿量逐年下降,到现在出产的金子都快不够买粮的了。

他们以前找唐公买粮,那厮坐地起价,而虔公府、巨木城是按照市场价卖粮给他们,于是便一直从虔公府、巨木城那边买粮食物资。

天色渐晚,到罪奴们吃晚饭的时间。

他们的食物是粗粮糊糊,稀得跟米汤差不多,清汤寡水的看不到几颗粮。

裴曦心想:“这种吃法,又是干重体力活,难怪死亡率这么高。”

他站在矿区,远处有罪奴在看他,监工的鞭子随之落下,打得人忙不迭地低下头。

那人瘦得皮包骨,但骨架高大,显然青少年时期没缺过营养,出身必然不差。

按照大凤朝人的观念来说,这些罪奴都是犯了不赦之罪的,死不足惜。可大凤朝历经战乱,人口锐减,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生产力,且即使是罪奴,也不该活成这样。

旁边,孙大才、孙密、严冽及严熊等三位千夫长都在悄悄留意裴曦的神情反应。

孙大才、严冽在裴曦还是总角小儿时便已经认识他,对他行事也算是有所了解,隐约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裴曦站在岩石上看着罪奴们,脑子里盘算着可以怎么做。

善心不能随便发,他得考虑大凤朝的风俗人情及朝廷规矩。他赦免那几个女罪奴,抬出天圣太长公主,看在她为大凤朝立下的功绩,不让她断绝血脉,谁都说不了什么,但他如果赦免这两千多名被判不赦重罪的罪奴,是真的会惹出麻烦。闲言碎语不必提,往后羽青鸾想立规矩都得多添几分阻力,且这些罪奴除了造反被牵连的、再刨除掉可能有冤案的情况,剩下的大部分几乎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如果把他们放出去,是纵恶行凶。

要说造反被牵连进来无辜,那些被踏平的封地、路边无人掩埋的枯骨、被抓去当奴隶的良民,被驱赶到战场上死去的战奴,更加无辜。他们又能向谁诉说冤屈,又有谁来向他们发善心。

裴曦想想,对罪奴们现在的处境表示同情,但同情归同情,现实是真得好好考虑。他抬起头看了眼快落到山的另一头的夕阳,见天色已晚,便带着人回营地。

南敏来报,闵公府只剩下两个女郎,一个是今天跟他搭话的那人,叫闵柔,是协后的嫡亲侄女,送到这里来时才十二岁,另一个则是跟闵公府同出一脉的一个世侯府的庶女,已经疯了。他把营地里所有女人的来历、包括括她们跟谁生的孩子,孩子多大了,都查清楚了。

这些事不难查,亲随军们同住一个营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有点什么事,大家都看得见。且,这种事,三千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份,就更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裴曦对南敏说:“把她们送出去后,安排到村子里。朝廷的地是赏赐有功之人的,她们毕竟是罪奴之身,给她们的地不该由朝廷出,从我的村庄里划。”

南敏应下,不过仍是提醒了句,“闵柔是协后的嫡亲侄女,她能在这里活下来,且没疯没癫……是个厉害人。”

裴曦说:“各地都有探哨眼线,稍微看着点便是。她若是愿意好好地过活,由得她去,她如果做出有害南疆的事,再处置便是。”

南敏有些不解曦公为什么要放她出去,留下来或者是直接灭了,省了麻烦后患,不过他仍旧遵照裴曦的意思办,应道:“是。”

裴曦看出他的困惑,找了个他们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有句话叫上苍有好生之德。”

南敏听到“上苍”便想到是天意,极是慎重地应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