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晨,他买了一把小刀。是把绿色的小军刀,据商家说削铁如泥,他摸了摸刀身,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他收在了裤兜里,成了习惯。
他想,他骄傲的人格已经没了,但总得有个东西得留着,证明自己还干净着。
依旧活得漂亮。
夏甜支付着他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开支。他便可以下了班面无表情的,陪着她去逛街,游乐园,喝咖啡,无所谓的看着她揽着自己,笑着指着周遭的人群。
只他拒绝她的亲吻和上床。
夏甜第二次故技重施时,他便用上了这把刀,腿被打断了又如何,下药了又怎样。他照样可以漂亮得,将那把绿色的小军刀,一刀一刀的,笑着,捅在自己的大腿间,一刀一刀的提醒自己保持着清醒,一刀一刀的警告面前的女人,一刀一刀的告诉自己。
云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夏甜吓着了,她惊愕的拨打着120,再看着彷如淌在血河里,晕在地板上的男人,他的唇色苍白,眉眼里的阴郁,弄得她陌生,她突然不敢靠近。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几天,他没有回家,他被送进了医院。他醒来的第一刻,是给李婆打电话,问何云的情况。
李婆说她只待在家里,看了些书和电视剧。
他沉默了一声,说着好的,转而又舔着干涩的唇,问她,这几天,他不见了,何云,有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吗?
李婆很快的说着,没有。
他沉默了一声,望着输液瓶,又说,好的。让何云接电话吧。我和她说说话。
九月,徐梅跳楼了。从病房的顶层跳了下去,据说是深夜跳的,一路走着,还念叨着些人们听不大懂的话。
真的疯到头了,便是死亡。
她站在天台,迎着风,刮着她单薄的病服,她笑着,一步一步的靠近终点线。
她说。
“酒酒,漂亮的酒酒,妈妈来了。你是骄傲的、最棒的…最好的酒酒…”
因为办理母亲的丧事,得长时间跪在灵前,他的大腿伤,老是得不到新的包扎,便在常常的秋雨中,总是复发,躺在病床上,他只能隔三差五的回家。
他想,没关系的,反正何云也不大在意他的消失。
待好得差不多些,他便回家了,带了何云最爱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他有些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张了张嘴,想说说他母亲的事。
何云便抢了话,一时便追问他。
应酬了些什么,去哪了,有没有人陪,玩得什么啊。
他一时悲从心来,自己撒的谎还得自己圆上,什么在外应酬,什么工作忙,现在成了个什么鬼样。
他要怎样才能说出,我家破产了,被人下药了,还签了份让你觉得恶心的合约,才暂时止住追债的人,想杀你的心。他母亲跳楼了,死前疯成了什么样,以为他不会因为钱财而低下头颅,跪在地上像个蛆虫般卑微的求着。他父亲现在躺在病床上,还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经死了。
是啊,你吃的穿的用的,现在都有着另一个女人的援助。
是他用自尊换的。
告诉他,怎样…才能做到…坦率而毫无波动的说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她说了一句“不要问了。”
再看她愣住的样子,他一霎间苦涩了脸,张了嘴,却说不出话了。她没有错,她不知道,一切,是他自己做的孽罢了。他不忍再看,便冲出了门。
那天下着雨,他不管不顾的冲进雨中,雨水混着泪水顺流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遇到何云,他老是止不住的落泪,为什么呢…
他的大腿伤口被水淋得发疼,他咬着牙忍住,坐到了一旁的公交亭里,雨滴顺着头发滴到屏幕上,他失神的看着手机。
何云会不会瞧出他的异样呢,她会主动打电话来吗?
他是一个男人,在外顶天立地,想成为她的天,可这一刻,他多希望他最爱的人,只轻轻的说一句。
“外面雨太大了,快回家吧。”
他双手握着毫无声息的手机,高过头顶,无助的低下了头。
命运啊,草他妈的。
三三: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