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着这尘封已久的遗迹,笑,说对,这里就是山神爷爷的后院呢。
饭后已是入夜,因为这山谷之中并不安全,我们便在此宿营,等待明天天明再寻找出路。除了受了伤的贾微和杂毛小道之外,所有人都轮值守夜。本来我的伤势也足够严重,但是有着肥虫子在,我恢复得到也不错,所以便坚持值日。
其实大家在洞子里担惊受怕,一番拼斗,特别是从高高的瀑布上跌落潭中,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并没有“围炉夜谈”的雅兴,在排了值日的时辰之后,除了两人一组的守夜人,其他人便各自找了地方,抓紧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和衣而睡,恢复体力。
为了照顾我,前两个小时便由我和马海波执勤。
我们站在高一些的地方,看着黑黢黢的夜里,望着头顶方寸间的星子,和不远处粼粼波光的溪水,心中又在一种难以释怀的惆怅。马海波从兜里摸出一包蔫了吧叽的香烟,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布,然后抽出一根来,问我要不要抽?
我摆手说不抽,他笑了笑,说不抽也好,然后从烟盒里面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燃,深吸一口,让蓝色的烟雾从自己的鼻子中喷出来。
我尽职地将四周的动静纳于眼中,过了一会儿,发现马海波夹烟的手不断颤抖,眼睛亮晶晶的,流淌着好多眼泪水。
我没说话,也不想劝解什么:吴刚和马海波是幸运的人,因为他们经过万般危险,作为一个普通人却一直活了下来;然而他们又是不幸的,亲眼看着自己的战友和同事一个一个地死去,自己却一点儿解救能力都没有。
徒有伤悲,奈何?
所有的伤痛,还是由伟大的时间来把它冲淡吧。
值完两个小时的班,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困倦得要死,把睡得迷糊的人叫醒,说了几句话,然后直接躺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有余温,然后闭目,疲倦便如同潮水,将我很快就掩埋了。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一种悠远的旋律在耳边唱响,似乎十分熟悉,但是又陌生。这旋律是女人哼唱出来的,既遥远又近在咫尺。我听了一阵子,意识开始回归,心中突然一惊,睁开眼睛,左右环顾,只见旁边的好几个人都不见了,篝火已经燃到了快要熄灭。
第十七卷 一线天 第四章 夜半歌声,寨前新坟
我连忙爬起来,只见在左边的墙后,趴着好几个黑影子。
我二话不说,将随身的手枪直接打开保险,猫着腰缓步走过去。来到墙边的阴影处,吴刚、杨操、马海波和小周都蹲伏在那里,眯着眼睛盯向了西面的方向。那是溪流的下游,也是断墙的边缘。
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这声音应该是个女人,她唱歌,如同夜莺黄鹂一般清脆悦耳,用的不是汉语,有些像苗话,但是总感觉又有一些不同。
后边有动静,差不多所有人都苏醒了,缓步走进黑暗中来。
胡文飞凑上前来,轻轻咳嗽,说这声音,似乎是古苗语?
杨操点了点头,说对,是古苗语,单纯的苗语,好像是镇宁那一带的口音。我有些汗颜,作为一个苗家的后代,竟然连这都不知晓,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杨操侧耳听了一下,说好像在唱:月亮出来,如此洁白光明,璀璨佳人,如此美貌动人……贾微从旁边扶着胸口过来,气愤地说道:“她哪里会唱得这么文绉绉?”
杨操则跟我们解释,说这是《诗经-国风》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苗语翻译……
我们都有些激动,此处有歌声传来,定是有人家;而如果有人家,那么必定有通道折回地面。
这个推测无疑是最合理,也是最解释得过去的。
我的心热切起来,当下与几人商量完毕,跟着杨操、吴刚和小周,一同小心翼翼地朝着歌声的来源走去。我尽量地伏低身子,然后凭这清冷的月光,小心脚下。我们在这边生了篝火,在静谧的夜晚里熊熊燃烧,照遍了半个空间,大老远都能够瞧见,然而她在遗址的西面歌唱,却没有过来,说明是心中有顾忌的。
又或者,在引诱我们步入陷阱?如此说来,我们需要更加地小心才对。
然而当我们缓步从遗址中间穿过的时候,突然听到那声音不见,反而传来一阵阵奋力的厮杀声和刀剑劈砍声。这声音是如此的真实,仿佛战斗就发生在前方一般,只是这突兀的转变,让我们有些接受不了,我跟着前面的人冲了过去,绕过前面几处墙,黑暗之中,除了碎石、灰土和爬山虎外,便是一地的骨头,早就已经接近风化。
我望着对面黑暗中的树林子,并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