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临霄的心咚咚跳着,大脑一片空白,遍体森冷,忽然间发现那“艳”字后面还刻了什么,却大概是徐桂力竭,没能写完后面的话,因此只留下一个“艹”字,便戛然而止。
冀临霄的手指抚在了那个“艹”字上,指尖冷冰冰的凉气渗入刻字,指肚颤抖,浑身凉飕飕的教人恐慌。
是楼咏清忽然出声,唤得冀临霄神思聚拢,却也惶惶然如同从一个恶梦跌进另外一个恶梦,整个人僵住了。
“临霄。”楼咏清本在和徐夫人说话,却发现冀临霄一动不动的蹲在太师椅旁。
“临霄,你怎么又走神了?是椅子上有什么东西?”楼咏清噙着古怪的笑意,看冀临霄僵硬又带着些恐惧的表情,心下疑惑,凑近了去。
冀临霄终于找回了意识,听着自己使劲控制却仍旧颤动的声音,从唇中吐出:“没事。”
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竟在楼咏清举步靠近之时,便将内力灌入指尖,抹掉了徐桂留下的字迹。
心头又是狠狠一震,冀临霄看着被磨平的地方,禁不住微微发颤。
他刚才做了什么?竟然抹掉了徐桂死前留下的指证?
他身为都察院御史,本该立即将证据呈递给咏清,任他秉公处置。可为何,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包庇嫌犯,还不由自主的毁灭了证据?
铁面无私,实事求是,这是他多年的为官准则,对他来说,心怀公理坚持正义,并非什么难事。可为什么此刻,公正和无私变得如此之难,就仿佛有一道天堑横在他面前,他根本就跨不过去。
他知道自己跨不过去的原因,便是因为感情。
他做不到把自己深爱的人送入审判和刑罚!
楼咏清见冀临霄始终心不在焉,情绪又很不对劲,便也俯身在他旁边,拍了他肩膀一下,“临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冀临霄站起身,离了几步,给徐夫人施礼,便要告辞。
楼咏清不明所以,打量了遍这太师椅,最后只好摇摇头,浅叹着随冀临霄一道,打道回府去了。
在冀府门口,冀临霄下了车,于乍暖还寒的冷风中踩过几片飘落在门口的残叶,看向前来迎接他的夏舞雩。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大人原则崩了就想着包庇夫人
☆、第72章 妖艳刻骨
自打爱上夏舞雩开始,每一时每一刻, 只要见到她, 冀临霄心里就会被暖流填充,神动魂飞, 满心牵挂。
他总是控制不住的看她,喜欢闻她身上独特的香味, 对她的贴近怦然心动, 爱极她主动亲昵的种种。
但此刻,看着夏舞雩盈盈走来, 冀临霄只觉得内心深处泛起一种恐慌,他无法控制脚步, 后退了一步。
夏舞雩的笑容微顿,问道:“大人, 怎么不进来?”
冀临霄怔怔望着她, 唇红齿白,妖艳生香……脚下又后退两步,心中被裹了团冰冷, 心脏剧烈弹跳。
夏舞雩不解的喃喃:“大人……”
“艳艳, 我……”冀临霄别过视线, 深吸口气,道:“近来都察院事务堆积, 本官怕是要宿在彼处几日。现下……是回来同你打个招呼。”
夏舞雩难免怀疑,“大人怎么突然这么忙了,明明前些日子还正常的。”
“……眼下开春, 春闱科举的日子近了,本官受命核查考生的身份资料,自然要忙些时日。”
“这事,为何落在了都察院?”
“是……圣上钦点的。”
夏舞雩这才相信下来,眼底飞快掠起一抹失望,笑道:“既然如此,大人在都察院这些日子注意身体,好好吃饭,莫让我担心。”
“……好。”
冀临霄没想到,自己竟逃得这般失魂落魄。与她多相处一刻,心脏就如被悬在冰火两重天中,受尽煎熬。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逼问夏舞雩,然后从她嘴里听到辩解或是承认的话,不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宛如凌迟。
优柔寡断这个词,何曾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如今一朝出现了,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为情所困,万般纠结,最后竟和逃兵似的想要离她远点,仿佛看不见她了,他便能理清自己的思路,痛下决定。
乘着粗缎轿子,到了都察院,冀临霄飞快将自己投入工作。
春闱将近,他的确要核查各地上报来的考生资料,统一整理,登录在案。
身影伏在案几上,手拈铜泥竹身的圭笔,在尺许见方的净皮生宣上整齐誊写,另一手翻查各地送呈来的资料,意态端正,观来似是专注的模样。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乱如麻,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满脑子都是夏舞雩一颦一笑,一娇一嗔,随着手中翻过的书页一张张呈现。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声音,恬淡的也好,勾魂摄魄的也罢,犹如就在他耳边似的,吐气如兰,娇笑挑.弄。
冀临霄挫败的吁了口气,颓然放下圭笔。
他被心魔所控,已满心除了那女人没别的了,那还写什么字,办什么公?
出去走走吧。
刚起身敛好衣袍下摆,就见手底下的司务敲了门框,低着头跑进来。
“何事?”
司务道:“大人,是牢房那边,有个叫若情的女囚天天又哭又闹的,说是有些话一定要亲自告诉大人。那女囚已经闹了一个多月,狱卒们没办法了,才来请示大人。”
若情?
好久没听这个名字,冀临霄怔了一怔,眼底一沉。都察院牢狱不同于别处,这里的规矩是他定的,囚犯都能受到妥善对待,不会平白被抽打侮.辱,但这并不代表就能由得他们闹来闹去。
冀临霄道:“你去传话牢房那边,再胡闹,就把她的嘴堵住,饿她几天,让她自己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