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春风料峭 那只狐狸 3596 字 1个月前

与此同时,仪萱身上的黑水慢慢褪去,她轻笑了一声,“呵,我还以为有多难,原来高估了这女人。”

一时间,苍寒的思虑担忧全被怒火燃尽,他望着眼前之人,因竭力克制激怒而微微颤抖。

占据着仪萱身子的蚀罂显然万分得意,她从陆信的尸体上拿过霜凝宝剑,嫌恶地将他推开,随即站了起来。还不等她站稳,身子却明显一僵。她低头,就见自己手背之上青筋暴凸,洇出鲜血来。她笑着,抬手给苍寒看,道:“果然不行呢,不知这女人会变成何种怪物呢?”

苍寒低头闭目,不忍多看。

蚀罂愈发猖狂,举剑道:“闭上眼睛,你如何能赢我呢?”

蚀罂正要出招,苍寒却开了口,语气异常平静:“放开她,我的身子给你。”

蚀罂招式一顿,愉悦道:“哎,早点说嘛,你师妹也省去这些痛苦。”

一旁的骆乾怀看到这般发展,愤然起身,骂苍寒道:“蠢材!你以为这样救得了那丫头么?她兴许早已……”

“住口!”苍寒吼了一声,又将情绪平下,沉声道,“真虚境内,她不会有事的。”

骆乾怀气极,“这话你也说的出口?既然如此,纵然她被这魔物夺舍,只要能困她在真虚境中,又有何妨碍?!”

苍寒道:“她是我师妹,本该由我护着她才是。她心念善良,深奉仙道。其中笃诚,你我都未必及她。如今她这般遭遇,是为救我,亦是为救你永圣天宗。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痛苦、沦为魔物,我却不能!”

骆乾怀微有动摇,却又道:“你别忘了,这魔物恨极九岳。若得了你的肉身,必然屠戮仙盟。到那时,谁能幸免?!”

“那是你的事。”苍寒冷淡回答,“骆掌门道行精深,应该杀得了我才是。”

骆乾怀被他这句话噎住了,一时无言。

蚀罂听他们如此交谈,一脸不屑道:“聊完了么?我倒是不介意你们浪费时间,只是这女人的肉身可撑不了那么久。呵呵,她先前如此厌恶魔物,如今却沦为同类,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呢……”

“够了。不必废话。”苍寒应道,“我就在这里,随你高兴。”

蚀罂轻笑,“我可不傻,你的舍岂是那么好夺的。为表诚意,你先断绝真气,自封神识。”苍寒微微蹙了蹙眉,并不应答。蚀罂见他似有犹豫,嘲讽道:“终究还是想自保么?”

苍寒闻言,看了蚀罂一眼,也无多话,只是扣诀做法,摒弃仙家真气。只见光华烁烁,自他身上流溢而出,氤氲出一片朦胧光晕。片刻之后,光华流尽,他阖目而立,全然静默。

蚀罂见状,也不贸然上前,引了一支黑水冰锥疾刺而去。面对如此攻击,苍寒全无举动,任由那冰锥刺入肩膀。冲力,让他身子一晃,直直摔倒。

“小子你当真么?!”骆乾怀心惊难定,出声喝道。

蚀罂笑得万分得意,道:“骆掌门不必着急,马上就轮到你。”言罢,蚀罂手腕一转,黑水飞旋,蔓延而去,转眼覆满了苍寒之身,更从眼耳口鼻处潜进体内。待黑水完全融入,苍寒的身体如牵线傀儡一般被黑水提起,颓然站立。蚀罂满意一笑,这才举步走了过去。

“好一番功夫,总算是我的了……”蚀罂抬手轻抚着苍寒的脸颊,轻叹着说道。此时,仪萱的肉体已然无法承受,行动极不稳定。蚀罂自不留恋,抬手揽上苍寒的脖子,将身体与他紧紧相贴。而后,最后一股浓稠黑水缓缓渗出,没入了苍寒的心口。

仪萱倒下的声音,沉闷,让骆乾怀心中一阵压抑。这魔物的厉害,他早已知道。苍寒亦不是泛泛之辈。两人一合,岂容小觑?虽说以他的修为,也并非没有胜算。但如今在真虚境中,他的道行折损许多,想必是场苦战。

蚀罂显然也知道这点,心头早已胜券在握。片刻调息之后,他笑出了声来,极尽猖狂。然而,他的笑声突然被狠狠扼断,突兀的安静,诡异无比。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更扼住了他的后颈。

高傲的嗓音,比他更显狂妄,“方才你说我技穷?”

蚀罂惊愕难当,他背后之人,竟是苍寒!他不由颤声,道:“不可能……你……”

“为何不可能?”苍寒冷冷说道,“你在境中困得太久了,早已是井底之蛙……不,不该说你是井底之蛙才是。你不是见过我师妹使这招么,竟然识不破这陷阱?”

“这是幻身?”蚀罂恍然大悟,想来方才苍寒身上的光华并非是断绝真气之相,而是以此迷惑视线,好做出幻身,更隐藏本体。可若是幻身,不该如此真实才是。蚀罂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镜影照双。”苍寒说罢,傲然一笑,道,“不过也难怪你会中计。我师妹当日不过学得一成,只能障目。而我化出的幻身,与本体一般无二。除我之外,普天之下无人能够分辨。若不是我的宝镜已碎,道法不全,方才那幻身受伤还可流血才是……何以如此大意,连这破绽都看不见?”

蚀罂听到此处,惊怒难当,“没想到九岳之人竟也有如此深沉的城府,我今日走眼了!”

苍寒手上的力道加重一分,厉声道:“我早说了,我在殛天的日子也不短,你们的那些招数,我每样都会,只不屑用。怪就怪你为何越我雷池!”

蚀罂听他如此说,知道苍寒要出杀招。原本,他一介精魂,无形无质,要拘锁他谈何容易。但如今,苍寒的幻身有如法器,将他死死困住,他竟成了瓮中之鳖。

苍寒最后的话语,悠然淡定,“镜剑双解,神荒太虚。收!”

一声令下,幻身陡然绽裂,化作耀目明光,旋即紧收,将诸般邪祟包裹吞噬。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蚀罂,如今却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吞没殆尽。须臾之间,万象消弭,唯余一点光辉明灭于苍寒掌上。他冷然一笑,五指紧收,将那光辉狠狠掐灭。一场灾厄,终告完结。

目睹这一切,骆乾怀干笑一声,夸赞道:“小子,好演技啊。”

苍寒微微颔首算作应答,随即跪低身子,抱起了仪萱。因魔气侵蚀,她早已遍体鳞伤,更全无生息。苍寒握着她冰凉的手,拥紧她一些。他神色漠然,静静等待着。这段等待,竟如此漫长,他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生机。可她始终没有动静,仿佛还未从先前的冰雪中挣出一般。

此时,骆乾怀勉强规整了内息,起身走了过来。他半跪下身,看了看仪萱,又望了苍寒一眼,尽量斟酌了语句,道:“长留在这里,我倒也不会介意。”

苍寒眉眼中的痛楚又深了几分,他凝眸看着仪萱,戚然道:“到了最后,不能回易水庭的人,为何是你?”

此情此景,即便是骆乾怀,也生了几分惆怅。他不忍多言,随苍寒一起静待。

正当凝重之际,一只纤小白蝶颤颤飞来,落在了仪萱的睫上。苍寒正疑惑,那白蝶微微振了振翅。许是因为这轻轻的瘙痒,仪萱的眉睫轻轻一颤。这一颤,牵动了诸般生机。脉搏轻叩,呼吸起伏,流动血脉祛褪寒冷,重赋予她温暖体温。

苍寒欣喜不已,轻唤了她一声,可却依旧没有回应。这时,他察觉有人近前,警戒着抬头。就见云和不知何时起了身,走到了他们身前。云和颔首交应,而后跪低身子,略作诊视后,道:“她伤势太重,即便是真虚灵气,也要费上一番时间方能起效。所幸她的宝镜替她承了致命之伤,她不过是被魔气反冲,乱了内息,才有假死之相。若以真虚天演心法为基,佐以愈伤之术、汤药针石,当可无碍。”云和说完,望着苍寒微微一笑,“你可愿意将她交与我?”

苍寒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恢复,就是永圣天的圣师,我自然信你。”

云和点了点头,而后望向了骆乾怀,正色整身,伏地一拜,道:“弟子愚昧,累及同门。弟子罪孽深重,但求掌门慈悲,允弟子将功赎罪之后,再责罚弟子。”

骆乾怀眉头微蹙,却掩不住欣慰笑意。他抬手扶起云和,道:“好说。你也伤得不轻,先调息唯上。至于那些罪过,我身为掌门难辞其咎,日后一起向师尊领罚吧。”

云和含笑,又道:“掌门不宜在真虚法阵中久留。”

“说的是,外头还有弟子,一并带出去了才好。”骆乾怀道。

云和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抬手引了白蝶,道:“华絮,麻烦你寻人,再带他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