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春风料峭 那只狐狸 3281 字 1个月前

仪萱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倒地之后,竟无力起身。但她不惧不怕,继续讽刺道:“这里是真虚境,你能把我怎样?”

那男子漆黑的面庞上并无表情,只是一双红眸泛出了杀意森寒。“说得对,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其实也不想把你怎么样。你只要乖乖在这里做饵就行了。”

仪萱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陆信先她一步,问道:“你要引那男人入境?他果真是你的同伴?”

男子摇头,“是我看走了眼,并非身具魔气,就一定是我族类。不过也有收获,他原来被主上夺过舍,仙魔两重道行加身,再适合我不过。如今只要引他进来,设法降服他就好。”他说到这里,看了陆信一眼,“陆镇长,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陆信一怔,迟疑着不回答。男子有些不悦,正要再威胁他之时,地上忽然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人开启了法坛,正往下来。男子立刻拉起仪萱,打开一扇暗门,将她推了进去。

仪萱再一次摔倒,回头就见那扇门已缓缓合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她呼喊了几声,却只听得幽幽回音。她强撑着起身,摸索到那石门之前,用力捶了捶,石门却纹丝不动。这门依墙而开,想来十分厚重,连声音都传不出去。若被困在这里,自然是没办法放镇神珠。还有那魔物刚才说的夺舍之事,只怕对苍寒不利,她得尽快脱身才行。

她思索之际,忽觉背后生起一股寒意。她慌忙转身,就见黑气如蛇,正慢慢迫近她。她没有退路,亦无力抵抗,转眼被那黑气缚住了手脚,一时失倒了下去。她努力挣扎了几次,黑气却越缠越紧,勒得她生痛。她只得放弃,索性静心,运气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伤痛慢慢减退,身体的舒适让脑海也慢慢清明。她这才注意到,这片幽寂的黑暗之中,隐约有谁窃窃言语。

这里还有其他人……仪萱立刻想到了被掳进境内的云和与那几个下落不明的随行弟子。她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她想起身去找,无奈手脚被绑,努力了好一会儿,就是站不起来。她大叹一口气,选了最狼狈的办法——趴在地上,一点点地向声音的方向匍匐过去。周遭的黑暗,让她动得万分艰难,好几次还撞上了墙。好不容易,前方出现了些许微光,晕亮视野。但也是这时,她终于听清楚了那细微的声音:

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仪萱心头顿生百感焦急,半支起身子,连挪带爬地循着过去。光芒愈亮,她终于看见了那说话的人。正如她所料,与她一起被困在此地的,正是云和。沉重的锁链将他重重困住,不容他半点自由。他跪身在地,低着头,用混乱颤抖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那两句话。

“云和师伯。”仪萱靠近了一些,唤了他一声。

云和闻声,话音一顿,慢慢抬起了头来。仪萱刚要说话,却见他竟是满面泪痕,一时间被怔住了。她皱起眉头,问他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云和的眉宇生出戚然,泪水簌簌,夺眶而出。

仪萱还从没见过大男人能哭成这样,不由慌了手脚,忙哄他道:“你别哭啊,我这就救你出去。”她虽这么说,但却根本无法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根本无力施救。

云和看着她,哽咽着问道:“我早该偿命的,对不对?”

仪萱皱眉,道:“你的确犯了不少恶行,但是非恩怨总要有个说法。然后,是错就认,有罪就领,哪里有犯了错什么都不交待,只想着偿命的?”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唉,你疯得厉害,跟你说这些只怕你也不懂……”她言罢,继续努力挣脱束缚。但徒劳无功不说,那黑气又开始紧缠,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虽说在真虚境内不会死伤,但这即时的痛楚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她正纠结时,云和却缓缓抬起了手来。出乎意料的,随他手臂举动,困锁他的链子竟轻易断裂,再无法拘束他半分。他的手轻轻摁上她的肩膀,只微微施力,就断去了束缚她的黑气。

仪萱惊讶不已,她一边缓和着自己被紧勒的痛楚,一边打量着云和,微微不悦地道:“你……你别告诉我这锁链根本困不住你……”

云和闻言,伸手一扬,果将自己身周的锁链全部毁去。他含着满目水色,戚然问她:“我杀了你师兄,你不要我偿命吗?”

“呸呸呸,别乱说话,我师兄好得很。”仪萱道,“不过,虽不要你偿命,先前的那些帐也是要算的。等我回了易水庭,告知掌门,再由掌门上禀真君,由真君主持公道!”

“真君……”听到这名字,云和一阵惶恐,他微微瑟缩着,喃喃道,“别告诉师尊……不能让师尊知道……我做了这种事,不能让师尊知道……我扰乱生死颠覆伦常,毁了永圣天宗……是我害死了云杉师姐,我害死了所有人……”他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我已无颜再见师尊,不配再称自己是九岳弟子……”他的意识复又混乱,继续道,“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我没有施恩,反而加害……我杀他们,是为他们好……”

仪萱再也听不下去了,诚如致韵所说,他把自己困在了往事里。而到了此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九岳之内无人知道真虚境的真相。只因那“无颜”和“不配”,让六虚圣山变作了囹圄,困锁住永圣天宗的生机。也是因此,骆乾怀漠视门派兴亡,只一心放任,等一场自生自灭……

“我说你够了啊!这还有完没完啊?真是把我急死了!”仪萱忿然道,“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再纠结又有何用?都有偿命的心了,还不敢跟师门请个罪么?我老实告诉你,当年那些魔物还有残余,如今就在这里,他们抓你来,是要利用你扩大真虚境。后果如何,你应当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杀不死的啊’,可这不是杀不杀得死的问题好么?就算真虚境内没有活物了,也不当这样。若不想救他们,干脆收起法阵啊。即然救了,就别动不动就撒手不管。这世上哪里有你们自己想一死了之,还不准别人求生的道理?”仪萱越说越气,也懒得再继续了,她伸手扶起云和,道,“跟你讲也讲不通,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云和也无应答,只是怔怔被她拉着走。

仪萱正拉着他找出路,却听石门转动之响,随后脚步轻悄,慢慢往里来。仪萱心里一慌,却发现无处可逃又无地可避,能做的只有屏息以待。

进来的人是陆信。他手执着一盏油灯,寻找着一路过来,待看到仪萱和云和,他面露愕然,道:“你们竟能挣脱……”

仪萱将云和护在自己身后,厉声道:“陆镇长,枉我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竟跟魔物同流合污!”

陆信眉间忧戚,也不与她辩驳,他稍作沉默,道:“仪萱姑娘,那魔物如今避去养伤了,你趁此机会,赶紧离开吧。”

仪萱听他这么说,反倒惊讶,“你要放我走?”

陆信点了点头,“我无意害人,况且姑娘对我有救护之恩,这是我还姑娘的。”

“别假惺惺了,你先前袭击我们的事,当我忘了么?”仪萱并不信他。

陆信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惶惑,“自神医被带入真虚境后,我一直在此地守着,从未离开,袭击之事从何说起?”

仪萱看他的神色不像说谎,自己也疑惑起来,“不是你?”

陆信略作思忖,道:“是了,那魔物精通变化,大约是变作了我的模样,瞒过了姑娘的眼睛。”他轻叹一声,“这些都不要紧,姑娘还是快走吧,等那魔物恢复就来不及了……”

仪萱忽然想起陆小莺的话来:我爹爹不是坏人。

兴许,真的不是坏人……

她这样想着,放松了戒备,道:“多谢好意,但我还不能走。”她说完,回头望了云和一眼,“你走吧。”

云和看着她,只是摇头。还不等仪萱斥他,陆信却道:“仪萱姑娘,你走可以,他不能走。”

仪萱闻言,冷冷望着陆信,“你真要帮那魔物?”

陆信摇着头,神色之中满是苦楚,“我也不想帮他,可是除了他,没人能帮我啊。”

“他不是帮你,是利用你。等到他达到目的,便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仪萱道。

“我也知道他是利用我。可我还能如何呢?我也不想破坏法阵,让灵气外泄,可那孩子……那孩子说要看花海……”陆信的声音发了抖,听来哀伤无比,“她本来活得好好的,她本来哪里都可以去,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她,害她一生都无法再踏出真虚境……我只是,想让她再看看花海啊。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想要挽回的,可是……”陆信说着,目光投向了云和,神色之中既哀又怨,“可是……已经做什么都没用了啊……”

仪萱知道他是在说陆小莺的事,心里也难过了起来。那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娃就因那些莫名其妙的道理死于非命,若换做她是陆信,只怕也会伤心,也不会不甘。只是……

“一桩归一桩。你救女心切,我能体谅。但你以为跟那魔物合作就能真的有用么?他扩大真虚境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多少也明白的吧?到时候整个六虚圣山沦为地狱,谁能幸免?”仪萱道。

陆信皱着眉,一脸痛苦,好一会儿才应她道:“姑娘你是局外人,何苦牵扯进来,快快离开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仪萱知道无法再劝他,索性肃然道:“我不会走的。我还有事要做。你告诉我,那魔物是不是还抓了其他的九岳弟子?他们现在困在哪里?”

“姑娘!”陆信也有些急了,“你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救人?纵然在真虚境内你不怕死,但若有长短,他朝踏出境外,一切清算,你如何承受得起?听我一劝,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