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又不是顿顿要你送!”那邋遢道士怒道:“别以为俺是外乡人,就好欺负!”最后那堂倌,只好去又拿了一碗给他,才息事宁人。
“俺也不是要你这东西,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京城人,太瞧不起俺们外乡人了。”那道士一边大口吃着乳酪,一边气哼哼道。
见没有热闹看了,两人便收回目光,沈默舀一勺软滑可口的奶酪,轻声道:“咱们该去干正事了吧?这半天都过去了。”
朱十三推开窗,笑道:“这就是办正事的地方。”
沈默往窗外一看,见到一条张灯结彩的胡同,他虽然不是本地人,却也认得这是一条风月街,不由笑道:“难道那位陶少爷,常年盘桓于此?”
朱十三点点头道:“这里是勾栏胡同,那陶仲文的长孙陶良辅,从十六岁起,就是这里的常客,这些年更是变本加厉,一个月里倒有宿嫖二十天要宿在里头。”话音未落,便见一个身穿锦衣,脚步虚浮的浪荡公子,在两个下人的陪同下,从胡同里晃悠悠走出来。
沈默又听朱十三介绍道:“正月十五以后,这小子每日都来,中午才离开,就在这悦宾楼上吃午饭,吃完饭后再找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打马吊,闹腾到半夜再回勾栏胡同,周而复始,极有规律。”
这是什么人啊……沈默不禁摇头道:“这小子为什么回家?”眼看着那陶公子上来,在邻座桌下,吆吆喝喝的点菜开了。
朱十三笑嘻嘻的看那陶公子一眼,压低声音道:“对外宣称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可这瞎话唬唬他那些狐朋狗友还行,却瞒不过我们锦衣卫。”
“这都能打听到?”沈默瞪大眼道。
“也不看我们是干什么的。”朱十三得意道:“据他在窑子里的相好的说,这家伙因为长年酒色过度,被掏空了身子,已经不举了……”
“不行了还?”沈默奇怪道,说完便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这陶良辅没法应付家里的妻妾,却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不行了,便跑到青楼常住,相信任何一个姐儿都愿意招待这样的恩客,毕竟不用干活还能拿钱的好事,比天上掉馅饼都难遇上,自然乐得帮他做戏。
“不对呀,”沈默又奇怪道:“记得咱们闲聊的时候,你曾经说过,邵元节、陶仲文之所以比别的道士得宠,跟他们擅长采阴补阳之术,会练壮阳丹药……”
“嘘……”朱十三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道:“小祖宗哎,咱们乡间野外说的荤话,可不能带进京来,不然是要倒大霉的。”说着自己也小声笑道:“不过确实是这么回事。”
道教主张长生不老,甚至肉体飞升,但更加妙不可言的是,按照邵元节、陶仲文等人的理论,养生是不必节欲的。相反,如果掌握了房中秘术,还能起到采阴补阳、延年益寿的作用。这实在是太对皇帝的胃口了,毕竟长寿固然重要,但如果必须禁欲,活那么长又有什么意思?所以道教战胜佛教以及其它养生流派,成为嘉靖帝的独宠,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对于沈默的问题,朱十三也没法回答,只能推测道:“也许小陶没有认真练功吧。”
沈默微微点头,没有答话,朱十三以为他失去了谈性,便也闭上嘴。他却不知道沈默这个截搭题高手,却已经跳跃性的想到了嘉靖帝头上。
既然皇帝修炼房中术,那为什么据说独居玉熙宫三年之久,清心寡欲到连宫女都不用呢?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投奔了赵文华的罗龙文,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找鹿莲心了……寡人有疾,不避近臣,近臣者唯严嵩矣。而赵文华自然要为乃父分忧了,八成是这样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