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1 / 2)

可爱过敏原 稚楚 2241 字 1个月前

雨后的空气闻起来像一片沾了泥的香樟叶。

乐知时被跳上床的橘猫踩了一脚,迷糊间睁开眼,惊觉睡过头了。

明明一年也迟不了几次,偏偏在开学第一天出状况,实在倒霉。听见楼下蓉姨叫他,乐知时忙应了几声,猫又从他肚子上踩过去,轻飘飘跳到床下,他也飞快洗漱换衣服,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闹钟没响?”林蓉从容涮出牛奶杯,“快吃早餐,昨天卤牛肉的汁拌了米粉,蛮好吃的。”

乐知时此时已经一溜烟窜到玄关,哪里还顾得上早饭。

“开学典礼前不上早自习,我就忘记定新的闹钟了。蓉姨,宋煜哥哥呢?”

家里的小博美犬啪嗒啪嗒跟在他屁股后头,乖乖坐在地上看他换鞋。

“你哥早走了,今天不是开学典礼嘛,好像说他今天值日来着,高三生还要值日的么?”林蓉把杯子放好,擦干净手上的水转过身,“你们初中部开学典礼应该还是跟高中部一起吧……”

一回头,乐知时都开了门,博美疯狂挠他的腿不让他走。

林蓉着急喊住他:“乐乐!不能不吃早饭!”

乐知时蹲下来揉了一把狗狗的头,又亲了一口,赶时间离开,“我去买米粑,蓉姨拜拜~”

“别乱吃东西!”

出了家门,乐知时骑着车径直奔着小区外的早餐摊位,之前一直卖米粑的婆婆今天没出摊。之前乐知时就听她说腰疼,估摸着得休息几天,下次见到一定要多买点。隔壁的汤粉店倒是飘着香,大老远就闻到炖煮入味的牛杂香气。

“乐乐,过早了没?来吃粉啊。”牛肉粉店的老板从大汤锅里拉出乘着米粉的漏勺,勺下的热汤跟白绸缎似的,扬起来又落下去。

“我要迟到了陈叔,明天吃!”乐知时停下车快步跑进便利店,来不及做选择,他直接拿了袋米面包付钱离开,这是乐知时在便利店能买到的少数自己可以吃的零食。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这座城市的雨向来不温柔,总伴随电闪雷鸣,害他一晚上都没办法入眠。记得刚到宋煜家的第一晚,也是这样的暴雨,闪电撕裂夜空。雷一响,他就吓得哭了出来,直往宋煜的房间里跑,爬到他床上去。

从那时候开始,他本能地开始依赖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乐知时的父亲乐奕和宋煜父亲宋谨是一起长大的密友。

乐家老人早逝,在侨居英国之前,乐奕几乎就是宋家编外人员,吃也一起,住也一起。乐奕喜欢极限运动,一次攀岩时他遇到英国女孩olivia,两人陷入热恋,生下了可爱的乐知时。但幸福的时光太短,十一年前夫妻俩在阿尔卑斯山滑雪,意外遭遇雪崩,双双遇难。

一夜之间,乐知时失去了父母。连飞往英国将他接回来的宋谨,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一个三岁的孩子去解释这一切。

那时候的乐知时抓着宋谨的袖子,只会甜甜地叫uncle,不懂什么是死亡,什么是寄养。他被带回宋家,从此就在江城生了根。

路口的红灯迫使乐知时刹住单车。早上起得太猛,人还有点飘乎乎的,视线盯着红灯上的光点,思绪一跳一跳的,分散开来。昨晚的梦在脑海里只剩下破碎的剪影,好像自己变作小小一团,跟在宋煜的屁股后头打转,连中文都说不利索,只会缠人。

林蓉总用吃醋的口气揶揄乐知时,说他第一个学会的中文词汇竟然是哥哥。

不过宋煜打小寡言,对谁都不冷不热。好在他虽然不怎么搭理乐知时,却也不会赶他走,任他缠着。只是等他们大了,开始上小学了,乐知时的混血长相就越发打眼。

宋煜本就出挑,又跟着个洋娃娃牌拖油瓶,几乎每天都要应付关于他家事的八卦询问。时间一长,宋煜实在没了耐心,正好后来搬了新家,离开之前的学区和小学同学,他就在升初中之后定下三大条约:

在外不许叫哥哥。

不许一起上学或回家。

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住我家。

起初乐知时根本无法接受。宋煜升初中和他分开对他的打击就够大了,更别提不能叫哥哥的事。但他一向是个唯宋煜马首是瞻的孩子,守规矩第一名。毕竟比起不被搭理,在外保持距离乐知时还是能接受的。

在乐知时心里,宋煜就像是一个永远立在前面的标杆,从蹒跚学步起他就在后面追逐。宋煜六岁时,他三岁,跟着哥哥跌跌撞撞跑出门,去看搬家的蚂蚁;宋煜十岁,他七岁,第一次和哥哥一起上小学,在公交车上开心到唱歌却被捂住嘴;宋煜十五岁,他十二,大太阳底下举着小电风扇,卖雪糕的老爷爷给了他一个板凳,让他可以坐着等哥哥出考场。他还记得那天他吃了三根冰棒,宋煜并没有发现,并且为了他放弃坐学校大巴,他们打车去吃了小龙虾。

那天的小龙虾特别大,他吃了23个,其中有15个是宋煜给他剥的,因为被嫌弃动作太慢。他记得自己反驳:“虽然我不会剥虾,但是我很会藏对吧,你的同学都没有看到我。”

宋煜却不以为然,“可我一眼就看到了,所以你藏得一点也不好。”

乐知时一直坚持认为自己很擅长隐藏,包括在外和宋煜的关系,后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宋煜是对的。

“绿灯了,走吧。”

路上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看了眼时间,乐知时踩上踏板加速,单薄的身体弓起,努力蹬车。九月初的风还是暖热的,烘着周身,把夏季校服衬衫吹到鼓起,乐知时微卷的棕发在阳光下泛出点金色,蓬松柔软。

一路狂飙到学校,刚停好单车,望见门口查岗的大部队,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乐乐!”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乐知时吓得回过头,是他的铁哥们兼同桌蒋宇凡。

乐知时的姓氏特殊,很多人第一眼看都会念成快乐的乐而不是音乐的乐。出错频率之高让他直接多了一个小名——乐乐。不光是家人,身边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也都这么叫。

得逞之后蒋宇凡一脸得意,摸了一把自己刚被老妈逼着推干净的小平头,“你今天怎么也踩着点来学校啊?”

“睡过了。”乐知时拉着蒋宇凡往校门赶,“门口好多人啊。”

蒋宇凡老神在在,“越是不上早自习啊,迟到的人就越多。”远远看见戴袖章的值日生,他检查了一下校服,顺便瞟了一眼乐知时。

“哎等等,”蒋宇凡一把抓住他,“乐,你的铭牌呢?”

脚步飞快的乐知时忽然间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空荡荡一片。

“糟了。蓉姨每次洗衣服的时候会把铭牌取下来,我今天走得急忘了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