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田宁却控制不了的想见他,想亲口对他说句对不起,即使他也许根本早已不在意她这个人。
到了一切开始的那栋别墅,已是凌晨两点多,看见熟悉的大门和围墙,勇气像是又忽然离她而去,心中空落,来了,又能如何?漆黑的院墙外,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他不一定在,就算在也许已经睡了,难道,便这样去按门铃?
田宁在门口犹豫了十多分钟,越来越冷的冬夜,像是早已冰封的心,她紧了紧匆忙下抓着的单薄外套,当时只有一股冲动,什么也不顾了的跑出来,却没想到自己此刻进退维谷的心情,他就算在,也不一定会理她。
回去吧?心中仍然有些不甘,而按铃,又不敢,她在大门外蹲了下来,告诉自己再想一下,说不定等等又会有了勇气,待了一个多小时,冻的浑身发抖,心中总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最后,田宁终于承认自己的无用,承认自己不敢面对的不是他的怒火,而是他的淡漠,是他不再回头的背影。
天空飘起细雨,她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漆黑大门,想着里面曾发生过的所有快乐和痛苦,最终,田宁转身踏上下山的路,雨滴落在脸上,冰冰冷冷,刚好能冲掉咸咸的泪水。
推开身边睡着的女人,雷耀扬起身冲了个凉穿上衣服,离开酒店房间,狠狠地发泄之后,心绪却依然不静,脑海中都是今晚偶然碰见的那双眼睛。
在西环码头那个晚上,改变了很多事情,太子没死,自己无法按照计画和龙头陈天雄要求揸fit尖东的地盘,直到上个月,陈浩南在泰国殒命,洪兴彻底走向衰落,自己也因为泰国的功劳才真正拿下湾仔和铜锣湾,这两块以往陈浩南直控的港岛热闹心脏。
然而除却这些,那个晚上,最大的改变却是那份对自己的认知,他猛然认清田宁在心中占有的份量,竟是如此沉重,沉重得令他无法面对。
他做事向来公私分明,绝不受个人情绪影响,然而,那一刻,手中的板机却无论如何扣不下去,看着她心碎的脸,他感觉仿佛剧痛的同样是自己的心,她心中依然有太子,而自己杀不了她,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逃走。
一切计划,一切报复都不再有意义,马来西亚之后,他知道自己爱上了她,而跑马地的那个夜晚,他知道田宁也爱上了自己,心中早已打算放弃之前所有想法,以后,便好好照顾她,田宁会读大学,会成长,会在自己的羽翼下踏上光明的前途。
然而西环码头的逃脱,摧毁了这些,所以他放手,让她走,让一切回到相遇之前,两人从此陌路,然而今天,那个偶然的相遇,她却依然深深牵动着他,只一眼,就几乎让他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可终究,他没有。
他坐上车,凌晨的细雨洒在挡风玻璃窗上,像是她的泪,拨下雨刷,仿佛在抹去这太多的心伤。
是夜色最浓的时候,马场的范围一片漆黑,蓝宝坚尼左转进一条坡道,沿着这条路蜿蜒而上,亮白色的车灯忽然扫过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正在下山的人,在微弱的路灯下,像一缕孤魂,一闪即逝,雷耀扬只瞥了一眼,车子便直开而过,心头甚至没有去想,在这样的冬日雨夜,又怎么会有人在这根本没有公车到达的别墅区走动。
回到别墅前,他下车按了门锁,大门缓缓开启,在走回车上前,一个东西却吸引了他的视线,像是落在地上的白色纸卡,雷耀扬弯身拾起,是张公车月票,不知道是什么人落下的,正想随手扔掉,却看见票卡正面的那个名字,心头一震。
有一两秒钟,他微微一愣,直觉便四处看了一眼,除了车灯和微弱的路灯,四周没有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在此刻仿佛电光火石,忽然忆起刚才那个一闪即过的身影。
看着手中的名字,雷耀扬迟疑了一瞬,立即转身坐上车,跑车在夜色中疾驰而下,在经过那个岔路口,他放慢了车速,但那人却像是彻底消失,也许只是夜归的人?
他想,但刚刚一瞥在心的身影,却仿佛幽灵一般,挥之不去,她为什么来找自己?刚才那是她吗?难道,从晚上一直等到凌晨?
再往下便是公车能到的最后一站,但现在这个时段早已过了收班时间,漆黑的公车亭中没有人,正想抛开脑中无谓的猜测,此时,车灯所能照射的范围边缘,竟真的有一个人影,
他缓缓跟上,让那人出现在视线之中,纤纤瘦瘦,牛仔裤,布鞋,夜雨早已湿透她的外衣,但她却只是缓步走着,像是并不在意这些。
直过了好一阵,一路照在脚前的车头灯,似乎终于令那人惊觉奇怪,她转过头来,苍白的脸和冻的有些青的唇面对着他,在车灯的强光照射之下,女孩的眼睛微微眯起,过了几秒,却似乎是在看清这台车后,脸上瞬间闪过了震惊和复杂的神情。
炽白的灯后,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男人跨出车外,田宁看着那个身影,想仔细地看清他的样貌,像今晚时一样,但是,夹着雨和泪的视线依然模糊,那人走到车前,光线在他身后散射,剪影出深灰色大衣的轮廓。
如同那一晚在码头边,田宁看见了他的眼睛,心中一阵剧痛,再也不想胆怯,她忽然冲向了他,狠狠地,紧紧地抱住他,不管下一秒是否会被推开,或是被无情的嘲弄,这一刻,她只想再任性一回,
他的身上干燥而温暖,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然而,却像是知道她的寒冷,男人在愣了两秒后,张开大衣将她包裹进去,田宁痛哭出声,并不是委屈,因为是她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