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在大马的最后一夜,伦哥哥说一定要吃顿好的,田宁心想,每天不都吃得很好吗?

不过对于这些,她本来也没有意见,最后古惑伦选了一家建筑很有特色的餐馆,据说是以前的市长官邸改建,纯白色的建筑充满历史感和英式维多利亚殖民风格,内部装修精致复古,圆型拱门,拼色地砖,挑高的天花板挂着一排昏黄的水晶灯,和香港半岛酒店的装修有些像,当然,这些都是那男人说的,半岛酒店田宁也不可能去过,餐点是混合马来特色的西餐,摆盘精致,口味确实很好,伦哥哥吃得眉开眼笑。

这些天观光时,田宁并不觉得当地治安不好,相反的,这是一座很悠闲的城市,餐毕,散在附近的人已在门口待命,他们三人上了第一辆车,由亚力开车,而其余的人则是上了后面两辆车。

市中心距离雷家大宅约莫有七八公里的路程,车行十多分钟,田宁正有些想睡,车子却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

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车子又猛地切向旁边的车道,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甚至来不及惊叫出声,身边的男人已经立即将她的头压低下去,随即便是一阵空气爆烈的声响,她傻傻的瞪大双眼,车窗外又是一阵密集的爆声,

”大哥,四辆车,“,亚力的声音大声响起,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握在方向盘上,快速瞄了一眼后照镜,“一辆已经被brain他们搞定,“

田宁身边的男人,立即拨出手机,对着电话说了一串指令,然后又对亚力指示,”走郎槟路,“

“x,耀扬,我看是那个义建公司的,“,前座的古惑伦语气很是不爽,”这些洪门渣仔,当我东星是软柿子? “

”尚义贵,“,雷耀扬沉声,

大马地下势力中华人领导的帮派占了近七成,而主要两大流派便是洪门与青帮演变成的华记,洪门底下支派极多,而且常常自立门户相互争斗火拼,造成势混乱,华记则稍为团结些。

洪门义胜当年和雷家的案子有关,除了雷老先生被暗杀,其生意也被内外勾结的亲信侵占,然而几年之内,义胜已经被只身由香港回来复仇的雷耀扬,用各种手段灭的差不多,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这个洪门义建便是剩下的人后来成立的新支派。

这几日,当地华帮大都已经知道了香港东星社有兴趣投资这附近的几个标的,有来拉关系的,也有来试探虚实的,毕竟金融风暴之后,黑帮的日子也不好混,若有新资金进入市场对大家也是好事。

不过据说,尚义贵领导的义建也看中了几处东星社准备投资的土地,但是其资本却远没有现在的东星社雄厚,加上与雷耀扬的私怨,他会计划伏击的可能性最大。

雷耀扬从腰际拔出牄,看着那块黑色金属,田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连串爆诈估计是牄声,她瞪大双眼看着他将牄上膛,那男人却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没事,头不要抬起来,“

车子按照指示,迅速离开这条大马路,就在右急转弯的时候,前座的古惑伦和身边的男人仿佛有某种默契,两人同时朝着侧面车窗外开牄,

这条路走到底便是雷家大宅,田宁感觉车速瞬间飙升,然而还没有几秒,又是一阵疯狂的急煞,她感觉整个人都快飞了出去,车子猛地打横,亚力大吼,

“不好,有埋伏!”

剧烈晃动中,那男人将她紧紧固定在怀中,随即就又是一阵猛烈而密集的牄声,田宁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雷耀扬反应奇快,回击几牄便迅速带着她从侧面下车,此时后方护卫车已到达,将他们前后围住,没有一人说话,驳火直接展开,根本不知道多少人包围他们三辆车,黑暗中,所有车门都开着当作掩护,田宁缩在他身边不敢乱动,一切发生的太快,心里却连怕都感觉不到。

她傻傻的看着身边的男人,眼前每一幕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包括牄托在每次击发的后座力引起的震动,他的侧脸冷静而沉着,举牄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甚至连眼睛都不眨,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田宁感觉自己一直是屏着呼吸,然而也许只是两三分钟,也许是更久,情况又忽然发生剧烈变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震耳欲聋的牄击猛烈爆发,她忍不住紧紧捂着耳朵,又过了也许几十秒,四周才渐渐静下来,空气中只剩浓呛的烟硝味,

“阿宁,没事吧? ”,古惑伦原也在她身边,见她脸色苍白,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阿宁,”,雷耀扬将她拉过来上下检查了一遍,此时,田宁才终于勉强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说,“我没事,”

她被他扯着站起来,脚已经软了,只不过四周的画面,几乎令她的心脏又是一阵急剧收缩,放眼望去,昏黄路灯下的地面湿亮亮,看不出颜色,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都死了吗?

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心中受到强力冲击,意识仿佛被那样的血腥给定住,让她既害怕又无法让自己不去看,只感觉那男人牵着她的手稳稳地向前走去。

远处停了十多辆车,几十人从掩护中走出,估计便是因为他们情势才发生翻转,为首的人带着手下朝这边走来,田宁认得他是接机时出现过,喊雷耀扬少爷的人,

然而再接下来的事,就算田宁事后想起,也依然觉得突然得有些模糊,

那个朝他们走来的中年男人,面色忽然产生急剧变化,甚至来不及呼喊,身边的男人便猛地抱住她滚在一边,随即,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烈,炸响在耳边,他沉重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接着,又是一阵牄声,仿佛散场前的最后乐章,田宁只感觉自己抱着他后背的手心一阵湿滑黏腻,这过程也许只有不到十秒,他们便立即被古惑伦拉起来,亚力和brain几乎是飞奔过来将那男人架住,田宁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一片鲜红。

混乱过后,她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术室的灯尚未熄灭,男人拍拍她,“阿宁,别担心,他应该没事的,”

“伦哥哥,.. .....“,田宁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像是脑中此时才终于想明白,那男人是替她挡了一牄,刚刚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惊吓还是害怕,心中的那根弦早已绷到极致,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她不懂。

手术后,她跟着病床一起回到房中,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麻醉退后就会醒,男人的脸很平静,就像这几日,田宁在清晨的薄光中看着他的样子,但她却觉得心中纷乱如麻,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为什么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这么怕他会死?不是痛恨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