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李元达走了, 邓琳琅却仍旧怔怔的立在原地。

他不在了啊

从淑妃口中得知所谓的真相之后,她为之郁郁,几日不曾展颜, 他曾经放下政务前去探望, 却都被她推脱身体不适拒绝,最后也只是隔着帘幕说了几句话, 便将他糊弄走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 那其实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啊

邓琳琅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门扉就在此时又一次从外边打开, 进来的却不是李元达, 而是先前侍奉过他的近侍。

他并没有催促邓琳琅,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一直等她哭完了,才很有礼貌的道“邓娘子,请吧, 圣上为您安排好了去处, 待到此间事了,便遣人送您离开京城。娘子飘零多年, 想来也很久不曾去坟前祭奠亲人了吧。”

邓琳琅默然不语, 良久之后, 终于道“有心了, 替我谢过圣上吧。”

近侍含笑应了声。

李元达回了宫,便使人往皇后宫中去传旨, 废淑妃为庶人, 迁居冷宫安置。

作为一个皇帝,他其实不太在乎后宫那些勾心斗角,但是后妃把手伸到了皇帝身上, 这绝对不行

淑妃暗搓搓的跑去跟一个极得圣宠的妃子说皇帝是你的灭门仇人这臭婆娘想干什么

也就是邓琳琅天赋异禀,脑回路异于常人,但凡换个正常的过来,不得分分钟把朕噶了

朕只是将你废为庶人,却没有赐死,已经很宅心仁厚了

皇后听闻这旨意,却是愕然,毕竟淑妃能够跻身四妃,显然也是有宠在身,如今一朝被打落深渊

沉吟再三之后,皇后亲自往宣室殿去求见。

李元达召见了她。

却听皇后柔声道“臣妾接到旨意之后,可是吓了一跳,却不知淑妃妹妹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圣上如此动怒若是不知缘由,便降下罪责,一来只怕淑妃妹妹不会心服,二来,也令后宫众多嫔御不安啊。”

李元达言简意赅道“淑妃于日前宫中失火一案牵涉甚多。”

皇后便点到即止,不再深问,倒是又说了一句“只是后妃被废为庶人,本朝从未有过,并非臣妾想要为罪人求情,只是淑妃诞育皇子,即便自身失礼,总也得顾及皇子的颜面啊”

噢,淑妃还有儿子呢

怪不得会暗搓搓的掺和进去搞事。

李元达用如意抵着脸颊,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沉吟之色,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淑妃有罪,不可不加以惩处,至于皇子那也是朕的子嗣,朕自然不会亏待他的。罢了,先别急着贬斥淑妃,且叫朕好生想想吧。”

皇后见他心意未定,便不再劝,又说了些宫务之事,这才起身告辞。

昔日冷寂庄肃、百官禁往的诏狱,此时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以丞相严冲为首,百官一并到了诏狱门口,录下名姓之后,浩浩荡荡往关押雍王的囚室去了。

诏狱诏狱,便是指得到皇帝授令才能查办的案子,有幸被关进来的,无一不是高官勋贵,品阶低下的官员,还没资格进来呢

有这么一层前提在这儿,诏狱的牢房条件当然要比寻常牢狱好得多,更别说雍王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李元达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苛待弟弟,对外留下话柄。

严冲跟柳太傅一前一后来到雍王所在的囚室,瞥了一眼里头的装饰,眉头便不约而同的皱了起来,二话不说便退到外边去,伙同守候在外的官员开始给雍王哭丧。

雍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最开始被关进诏狱的时候,他倒也不是不慌,只是见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却始终没有被人问罪,心也就安了,再看诏狱的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想也知道是得了皇兄的吩咐。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会儿叫姓严的跟姓柳的两个老头子领着人在外边那么一哭,雍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了,再用他经历拥有上书房学历的脑袋瓜那么一想,霎时间冷汗涔涔。

这是仿效文帝杀舅的故事啊

这两个老匹夫,是要以言辞逼他自尽

即便他不自尽,怕也成了天下人眼里的笑话与臭虫,此后再无声名可言

雍王且惊且怒,心头又有几重难掩的恐惧“我乃是先帝嫡子,当今胞弟彼辈尔敢”

没有人理会他。

牢狱外哭声震天。

雍王又喊了几声,却仍旧是无人理会,几次反复之后,雍王浑身发冷。

他觉得自己此刻不是身处牢狱之中,而是正躺在一处冷寂的棺椁之中安眠。

听吧,不是正有人在棺椁外为他痛哭流涕吗

雍王宛如一头落入陷阱的猎物,在必死的困境之中焦躁又不安的咆哮,他隐隐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又在心里拼命地安抚自己

不会的

皇兄一定会保护我的

我们是亲兄弟啊,母后临终前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我

这场哭丧一直持续到第三天,雍王也几乎是不合眼的在牢狱里待了整整三天,直熬得眼下青黑,双眸充血,昔日丰神俊朗的翩翩皇子,如今却狰狞如恶鬼。

到最后,去送饭食的狱卒都不敢跟他搭话,小心翼翼的将餐盒搁下,便逃命似的飞奔离开。

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如此轻视本王

雍王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餐盒他其实并不饿,只是他觉得,一定要有点什么事情做才好。

不然,真的会被逼疯的

已经是傍晚时分,哭丧的官员们早已经散去,可即便如此,雍王耳朵里仿佛也回旋着那饱含着咒怨与讥诮的哭声。

他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就在此时,却听钥匙碰到锁头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人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太傅便早早起身,洗漱之后正待往前厅去用饭,却有心腹管事匆匆前来报信“老爷,诏狱出事了”

柳太傅精神一振“哦出什么事了”

那管事低声道“雍王自尽了,就在昨夜”

柳太傅精神矍铄,神色振奋,不由得喝了声“好”

这祸乱天下的根源死了,岂不是上上好事

有这个好消息顶着,他脚步都比从前轻快三分。

一路乘坐轿子进了宫城,举步向前之时,见到等候在外的同僚们,眉宇之间都不禁泄露出几分喜色。

倒是有他的学生小心近前,低声提醒他“老师不可如此喜形于色。”

又用目光向他示意“您看那边”

柳太傅顺势望过去,却见是戍守诏狱主官孙登,一张微黑的面庞死死的板着,神情当中隐含担忧。

柳太傅这才反应过来。

诏狱并未设置在宫城之中,雍王是于昨夜自尽,彼时宫门早已落钥,料想天子还未知道这个消息。

这几天他们成群结队去给雍王哭丧,早就惹得当今极其不快,几度想要杖责朝臣,只是有严冲这个丞相与教导过他的柳太傅以死相谏,这才作罢。

倘若此时叫当今知道雍王业已于昨夜在诏狱自尽而亡

只怕朝堂之上,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风暴了

柳太傅心绪微沉,喜色尽收。

人死不能复生,也只能尽力劝慰圣上宽心了,至多,给雍王一个好听点的谥号也便是了

到了时辰,宫门大开,禁军挨着检验门籍。

柳太傅的视线余光一直觑着诏狱主管孙登,果然见他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便往天子歇息的寝殿去了,心里边不由得暗叹一声。

恰在此时,却听身后有纷乱惊呼之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