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静了,月光像是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样,在初展的树叶上,一排排的廊柱上,转角的阶梯上,人的脸上,都闪现出一种庄严而清冷的微光。
那带有大蟒刺绣的马车一路急行至了皇宫大门处,待秦肆下来时,就见到门口处接应着的侍卫满脸急躁,似是巴不得秦肆能立马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秦肆随意地瞥了侍卫一眼,什么都未说,就不疾不徐地朝着宫门里头走去。
倒是一旁的侍卫总管凑上去,低骂
道:“急什么?即使是天塌下来,厂督都能顶着”
其余的,秦肆听不清,也不想听。
他神色寡淡,云淡风轻,似乎太上皇离世的事情与他并无多少关系。
待秦肆赶到宁寿宫时,宫殿内的闲杂人等都已经清了去,全都在外头—列列地排着,十数盏明亮宫灯执在手中。
殿里头的蜡烛却是已经燃到底了,都未有人敢上前换一支新的。
里头黑漆漆的,视线里都是一片昏暗,只有那身穿着龙袍之人还停留在床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已经死去的人。
秦肆走进宁寿宫,借着月光才看清榻上之人。
他静静地立在门处,颀长身躯玉立。半晌才眨了下眼,卷翘的长睫随着扇动了一瞬,那道冷淡的声音便从薄唇之中传出。
“请皇上节哀。”
微微清冷的声音碰撞在萧瑟的风声中,几分凉意顺着雕刻着龙纹的方柱而上,又浅浅地淹没在层层叠叠的黑暗之间。
秦肆的话音落下,皇帝的身子便动了动,闻言也只是随之附和着叹了声气。
“父皇病了将近十载,今日终于是挺不住了”
说罢,皇帝便缓缓地摇了摇头。外头还有许多宫娥内侍垂首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在演—场戏,始终都未从冰凉的地板上起身来。
秦肆由着皇帝说,一边听,一边走向一侧置着烛盏的几案上,还未等他取了根新的蜡烛来,外头一个懂得看眼色的内监就立即奉上一根燃着的蜡烛。
秦肆借了火,蜡油一滴两滴地滴在盏上,再将蜡烛定在上头。如此,殿里又有了一些昏黄的亮光了。
他侧眸看着跪坐在床榻边上的皇帝,这才发觉皇帝脸上存着落寞神色,想来应是真情实感了。
皇帝与中途混入皇宫的秦肆不同,皇帝一直都待在皇宫里,与太上皇有好些交集。太上皇始终都是皇帝的父亲,太上皇一死去,他总归是有些悲悯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