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策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
他伸手探了探他趟过的位置,早已经没有了人睡过的热乎气,想必顾策霖已经起床不短时间了。
安淳起床时看到床头柜上的留言条,才知道顾策霖已经回m城去了。
他是个繁忙的人,事情多,能够在这里多留几天才奇怪,这样急匆匆留宿一夜就离开,才是他做事的常态。
虽然这是他做事的常态,但安淳还是很不高兴。
他心里感觉非常矛盾,要是一大早起来,顾策霖还在,他定然和他相对着就觉得烦,但是对方知情识趣地离开了,他依然很烦闷,觉得对方大约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发泄欲望的玩意儿。
无论顾策霖做什么,在他心里,都是让他烦闷的,不能让他高兴。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大约往往如此。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养,安淳还是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很难受,特别是后面,恐怕最近一个星期都只能喝粥了。
身体上的难以忍受让安淳对顾策霖怨怒交加,脸上神色一直臭臭的。
在心里怨怒了几分钟之后,安淳自己收拾好了卧室,看着一切干净整洁,他又长长松了口气,希望顾策霖最近都不要再来找他了。
因为只有顾策霖不在他身边,安淳才会觉得自己是过着平常人的普普通通生活,黑暗帝国的豪门血腥距离他很远很远。
安淳自己弄了早餐吃,因为身体不舒服,就只做了最简单的东西,麦片牛奶和面包,吃了之后想了想,给了他母亲安想容所在的疗养院打了电话过去。
他母亲算不得老,但是因为当年药物服用过量而大脑受了损,所以已经不记得他不认识他了。
她记得最深的是他的父亲,还有那个折磨过她的男人。
安淳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和母亲很相像,不像他的父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去看他母亲的时候,时常会被她认成是他父亲,有一次,还被胡乱抓了水果刀的母亲刺伤了,胳膊上挨了一刀,腰侧挨了一刀。
他现在已经很少去看他母亲,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害怕她不认识自己还要杀自己;还有就是担心,担心他母亲看到他,又精神太过激动而对身体不好。
疗养院的电话接通了,是专门照顾他母亲的主治医生接听的,他说了她最近状况很稳定的话,又给安淳传来了一段她生活起居的视频,安淳看着,便也和他没话可谈了,挂了电话。
在家里修整了两天,又去学校做了两天事情,这一天,回家的时候,在小区下面的花坛边安淳又看到了肖淼。
这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但是肖淼还是穿得单薄,缩着肩膀,看着花坛里的杜鹃花正在发呆。
安淳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看杜鹃看得出神的肖淼被安淳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看到安淳就又笑了,“安大哥,你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呢。我现在有些钱了,来还你钱。”
安淳只见肖淼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冻得红红的,眼睛却又单纯又明亮,嘴唇些微发乌,安淳自己倒是穿得很多,赶紧将自己颈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扔到肖淼颈子上搭着,说道,“这里多冷啊,你怎么不知道在楼道里等呢。再说,我说了不要你还钱了。”
肖淼摸着安淳的围巾,站起了身来,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那个过道门,也要刷卡才能进呢,我进不去,就只好在这里等了。那个钱,我怎么好不还你,七百多块呢,又不是小钱。”
说着,就要从自己的裤袋里掏钱出来给安淳。
安淳却没让他拿,抓住了他的手,肖淼的手冻得冰凉,就像是冬天里抓着一只冰棍。
安淳心里对他起了很深的怜悯,觉得他可怜,觉得他像记忆深处里的自己,那么可怜兮兮的,其实很需要别人的爱护和帮助。
他拉着肖淼跟着自己一起进了楼里,一起去乘电梯,一起上楼。
进屋的时候,他对肖淼说,“你既然有钱了,怎么不去买一件暖和一些的衣服呢。”
肖淼有些羞赧,“我穿这个就够了。衣服够穿就行了,不用买那么多。”
安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在七岁之前时,也是和他母亲一起过着贫困的生活,想要买一个两块钱的玩具,尚且觉得很奢侈,而不忍心让母亲花钱。
肖淼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明白。
安淳去自己房间里找了一件稍小的暖和外套拿了给肖淼,说,“你穿着吧,我自己穿太小了,不穿了,正好给你。”
肖淼一边道谢,一边就把衣服穿上了,对安淳笑,“这个衣服好暖。”
安淳觉得鼻子发酸,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刚才进卧室去,肖淼就把那七百多块钱放到他茶几上用果盘半压着了,不仔细注意是看不到的,但是安淳很敏感,一眼就发现了,他还发现了肖淼手腕胳膊上的瘀痕,他想,也许肖淼又被谁打了。
安淳一边去热牛奶给肖淼,一边问跟着自己的他,“那些放高利贷的,又来找你了吗?”
肖淼笑了笑,说,“我把这个月的利息还了,他们也就没找我了。”
安淳问,“你每个月要还多少利息?你妈妈到底欠了多少钱?”
肖淼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有些是天真的,有些是讨好的,有些是可怜的,等等,这时候却是苦涩的笑,“原来是两百多万,不过抵押了房子,又借了一些还上了,还剩五十多万,现在每个月的利息就有三千多,每个月都得还。”
安淳心想这也不是很多钱,不过看肖淼也的确是很困难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给肖淼这么多钱让他去把欠债还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牛奶已经热好了,就拿出来递给肖淼,肖淼很是感动地接到手里喝了。
安淳喝着自己那一杯,说道,“你在做什么工作,每个月还得了这些钱吗?”
肖淼撩起眼皮不好意思地看了安淳一眼,说,“还在读书呢。不过都是申请奖助学金,学费都是贷款,然后又做些别的打工,稍稍能够把利息还上罢了,要把那五十多万还上,就只能以后工作了再说了。”
安淳倒是很诧异,他以为肖淼已经在工作了。
不由问道,“你在哪个学校读呢?”
肖淼垂着头说,“就是不远那个s大。我现在才大三,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不过我没住学校,在外面住的,住学校,晚上就不能出去做事挣钱了。”
他说得很是羞愧,安淳道,“s大是这里最好的学校了,你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