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生产的事情都是李皇后安排的,包括接生的稳婆、太医院的医女、身价干净的乳娘婆子等。
皇长孙降生后,前两天才接进皇宫的两个乳娘就排上了用场。太子妃一发动,就有人将两个乳娘接到了崇教殿。皇长孙一开始哭得厉害,喝过一次奶水之后就睡下了。
而皇长孙睡下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微微发着亮光了,与此同时,产房中的太子妃已经不省人事了。太医在这儿待了一夜,诊过脉之后都给太子妃打了死刑。
听到太医说太子妃只剩下一口气,赵元休当场发怒,把产房里的人骂了个遍。没人敢吱声,被太子骂得狗血淋头的,也只能战战兢兢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来赵元休骂累了,看着显出破财灰色的墨挽歌,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失去精神气。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踉跄跌了两步趴在床边,拉起墨挽歌的手。
小福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房里看了一遍,用手势示意众人出去。
众人看着太子的模样,知道在这里是自找苦吃,面面相觑之后,陆续退出去。只有玉盏,玉盏还跪坐在地上,失了心魂一样只呆滞地看着床上。
赵元休略有失神,红着眼睛,抬手轻轻抚过墨挽歌的鬓发,拇指指腹抚过她的眉眼,接着直接划过已经变得灰白得双唇。她的口中含着一大块参片,以至于双颊又些鼓鼓的。他忽然苦笑着收回手,凄凄惨惨。
人死如灯灭,有说是人死了以往恩怨一笔勾销。可是,赵元休抚着心口,手下的地方堵得厉害,如同钝刀子在心里翻搅一样疼得令他颤栗。
他从没有想过她会在生产中丧命。他之前还说服自己,母妃已故,看在孩子的份上,自己会在给她太子妃之位的基础上,再给她一世荣华。以往对她的冷漠和恶劣,就当是报仇了。
赵元休知道这样说服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对墨挽歌有意,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占有、想要独占她。可是,如今她就要死了,自己是要永远的失去她了……心口很疼,很疼。
赵元休垂着脑袋,把一只柔夷扣在自己的掌中,一言不发。
玉盏望着自家姑娘,看得深沉,她仿佛是要把墨挽歌的脸庞全部刻进自己的灵魂。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将自己参与的、关于墨挽歌的人生回想了一遍。
从自己被夫人选中,陪伴在刚刚出世的姑娘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姑娘逐渐长大,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回忆中。到了那年,宫中的异动,夫人丧命,姑娘南下避难。从那时开始,姑娘的日子就变了。
不过在江南,那也是欢愉的日子。最大的转变,是在姑娘嫁进东宫!
玉盏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这门亲事,只不过她只是一个奴才,没有反对的资格,只能跟着姑娘,遵着陈年的“承诺”进了东宫。进了东宫,玉盏依旧是唤墨挽歌一声“姑娘”的,而非规矩中应该改口的“太子妃”或者“娘娘”。
仿佛是叫做“姑娘”,就代表着墨挽歌还是墨家的掌上明珠。想想当初夫人对自己的信任,自己也是尽自己所能的护着姑娘,可是如今,姑娘变成了这副模样。
玉盏心中有愧,一双眼睛红肿不已,可还是紧紧地望着墨挽歌。
赵元休握着墨挽歌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抬起头来,迸发出惊喜地看向面前的人。
皇长孙的出生,李皇后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因为太子妃的坏消息心情不好而已。经过司琴的提醒,李皇后就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太子妃的事情。
洗漱过后,李皇后就坐到桌前,看着桌前的膳食,忽然问道:“书安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