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歌还继续说着:“领了布料去做衣裳,一是能够赚钱贴补家用,二也是为同为一国之民的北地百姓做好事,妇人多心慈,想来会有很多人愿意做。”
赵元休手指捏了纸,喃喃道:“做这么多衣裳,这个工钱……”
因为离得比较近,纵是赵元休说得小声,墨挽歌还是听到了。于是她就皱了眉头,虽然她回京没多久会出嫁了,但是手中的嫁妆铺子也会送账册到她面前,她对外面的市价比较清楚,五十文一件衣裳只比市价高出那么一点点,因为是要赶工,总不能压着价格。
墨挽歌眉心一皱,反驳道:“五十文钱已经不能再低了。百姓做善事,也总得顾及自己家中的情况,加之又是要赶着做的,若是太低,就有强迫百姓的嫌疑了。”
她最后的话算是不敬,不过知道她是好意,赵元休也没恼,只道:“本宫是觉得五十文钱太少了。不如再加五十文,一件一个铜板罢。本宫乐于见到东京百姓帮着北地、百姓做善事,朝廷也不缺这点银两。”
墨挽歌听得如此,才知自己方才想岔了。朝廷多舍钱,收益的可是百姓,墨挽歌可是乐意,于是笑眯眯地点了头应了声。
“哥哥明智,是百姓的福气。”
赵元休眸光轻闪,多了几分笑意。又拿起笔沾了墨要写成旨意发布下去。
于是,墨挽歌又拾起了墨条,笑眯眯地继续磨墨。状似无意道:“哥哥,我先前听过一个故事。记得是《春秋左传》里的,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元休想到什么,随即眯起了眼睛,手中的笔还没落下,笔尖的墨落下,滴在洁白的宣纸上,白中一点突兀的黑。
墨挽歌抿嘴,放下墨条,亲自拿开了被污掉的纸,“哥哥,国库里的料子都是好的。不如和京中或周围地方的商家换一下料子,换成粗布料子更好,对于百姓而言更耐穿。”
她没再说下去了。
以赵元休的聪明,是能轻易想明白的。
灾民穿上从国库出去的好料子做成的衣裳,或许会给百姓带来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赵元休眉心一皱,便思索起来。周身的空气仿佛随之凝固一般,令人无法忽视被压迫的威严。
墨挽歌晃了下脑袋,轻手轻脚走到中间椅子坐下。手撑着下巴,转头欣赏赵元休认真写字的模样,赏心悦目。
也许是怀了孩子嗜睡,又也许是太累了,墨挽歌看着看着,竟然将脑袋枕在手上睡过去了。
等到赵元休拿起手上的纸张,确认了两遍没有出错,才放回桌上,一抬头,才意识到那个女子睡着了。
天已经冷成这个样子了,就这样睡过去,待会受了寒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出现这个想法,只是身体已经先做出动作了,拿起已经放置在一边的厚厚的披风,放轻了动作盖在女子身上。
离得近了,赵元休能够轻易看到女子眼底淡淡的青色。是没有休息好吗?她的呼吸很轻,睡着的她安静得纯粹是个令人忍不住爱护的美女子。看着她这个模样,真是令人轻易忘记她的不好。
赵元休的目光落在女子眼角一点泪痣上,传说,在眼角下方有一点泪痣的,注定今生多泪。
虽然她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可无疑,自己是恨她的。二来,母妃也已经去世,自己本该更加恨她,然,仿佛不是这样。自己与她,仿佛不止不死不休的仇恨,可是还有什么,那种情愫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