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响跟了上去, 来到办公室,分外随意地坐在老爹的转椅上, 兜了一圈,环扫着整个办公室。
桌上堆叠着厚厚的文件,上面是复杂的市场分析财务报告数据, 看着都令人头疼。落地窗外, 能一眼俯瞰整个商圈全景。
寇响想象着自家老爹站在窗边, 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睥睨着自己商业王国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他可过不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处理各种繁复的文件,大小会议没完没了...太不自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很不real。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寇琛走了进来,同时带上了门:“你怎么来了?”
“有事。”
寇琛点了一根烟,略有讽刺地说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值得你这位‘大忙人’专程跑着一趟。”
寇响耐着性子到:“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很少见儿子这样心平气和与自己面对面谈话,寇琛将烟头杵灭在烟缸里,然后道:“有什么,说吧。”
寇响摸出一个u盘放在木制茶几上,缓缓推到寇琛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演出的所有视频音频文件,包括我写的歌填的词。”
寇琛目光下移,看着那颗钢制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面前,边缘泛着光。
他没有接,而是说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你了解,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寇响宛如一个成年人般,认真地看着他:“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我想唱歌,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得更远。”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中国的嘻哈不是du药,或许有很多负面的东西,有歧视也有暴力甚至性,但那并不代表嘻哈的全部,它有更多正面的东西,强烈的音乐节奏,直白的歌词和丰富的表现力,它可以给人带来勇气,带来希望,带来peace,love,and respect,我想让更多人感受到它。”
寇琛听着儿子的讲述,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平静地点了一根烟。
“你们的圈子里,也许不是每个人,但是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家伙,都跟你抱持同样的梦想,想要把你们的音乐发扬光大,可是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做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peace,love,respect,在这个相互倾轧成王败寇的社会里,没有什么真的peace, love,这些理念提出来都是商业噱头,你不要太天真了,等到很多年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你所信仰的道,你所坚信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一场空。而作为你的父亲,我要做的,就是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带你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上。”
“真正正确的道路。”寇响冷笑:“出国念书进公司,当一个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男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真正正确的道路?”
寇琛猛然站起身,颤抖的手指着他,却说不出半句。良久,他又气呼呼地坐下来,重新点了根烟,沉声道:“既然是心平气和地谈话,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你的父亲,我比你多吃几年饭,多经历很多东西,我知道在现实面前,所谓梦想,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寇响看着父亲,一字一顿质问道:“可是你有过梦想这种东西吗?”
这句话把寇琛问住了,他的梦想...
寇琛不由得回想起过往宛如黑白画质一般的八十年代旧时光,就如同被压在箱底蒙尘的旧碟,不堪回首。
“我说的是你的事,少扯老子身上。”寇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你可以跟我谈你的梦想,但是出国的事情没商量,做份内的事情,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再此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我份内的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寇响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寇琛:“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你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吗?”
只听“砰”的一声,寇琛手里的茶盏被他扔了出去,砸在墙玻璃上。
巨大的动静引得助理急匆匆进来:“先生,怎么了。”
“出去。”寇琛声音低沉,听得出来,他动了怒。
助理被吓了一跳,讪讪地退出了办公室。
父子两人一言未发,对峙良久,终究是寇琛最先妥协:“有些事,只有你长大一些,才会懂。”
“如果长大以后我会变成你这样的人,那我宁肯永远不要长大。”寇琛眼角疤痕颤动着,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满地茶渍狼藉,和一位倔强又顽固的老父亲......
寇响气势汹汹走进了休息室,杨吱正站在高楼落地窗边,俯瞰外面的风景,他不由分说,拉着她离开。
奔涌的江流河畔,轰隆隆的桥洞发出共振,脚边的碎石子仿佛都在颤抖。寇响站在河边打着水漂,眉眼冷漠,眸子里好似凝结着一层深秋的雾。
“这种从来只会赚钱的家伙,懂什么。”
石子在水面连着跳跃了好几次,最终沉没在汹涌澎湃的江流中。
杨吱静静地站在寇响的身边,只是陪着他,不发一言。
她曾经以为贫穷会让梦想无以为继,却没有想到像寇响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会更加身不由己。杨吱经常会在他的音乐里听到有关于自由的主题,可是他看起来是那样自由自在,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他。
杨吱被这样的寇响所吸引着,想要靠近他的身边,像他那样不管不顾,恣意洒脱。
可是,他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他才是最不自由的那个人。
她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娇小的身躯,给他巨大的力量。
双层高架桥上有地铁驶过,再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口哨,杨吱立刻松开寇响,只见裴青时绪和沈星纬几人从阶梯边跳下来,冲他们坏笑着。
寇响平淡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时绪道:“你们俩一放学就双双失踪不知去向,我们当然来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在这儿。”
沈星纬走到两人跟前,目光不怀好意:“没打扰你们吧。”
寇响没什么好脸色:“你说呢。”
杨吱立刻道:“是我让他们过来的。”
“小吱儿说你心情不好,怕你一个人有什么闷在心里憋坏了,叫我们过来陪着你一块儿玩。”
杨吱还怕自己自作主张的决定会让他不开心,不过寇响似乎没有表现出反感,挑眉问道:“你们打算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