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两年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不好了,哪有爬几层台阶就能累成这样的?她半蹲着平复呼吸,然后走入大殿。
金色佛像矗立在眼前,威严慈祥,霍皙仰头看着,听晨钟敲响,然后默默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
合十许愿。
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总得找个依托不是?
年轻身量纤弱的女孩跪在佛像前,虔诚许愿。
菩萨啊菩萨,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有几件事想拜托你。
霍皙开始仔仔细细回想自己一路长大,遇见的这些人,这些事。
她说菩萨,我爸爸身体不好,我在他身边尽孝的时候不多,他刚做完手术,希望他可以顺利度过这个冬天,身体健健康康的。
我有几个朋友,一个叫陶蓓蓓,一个叫武杨。他们两个从小是青梅竹马,蓓蓓非常喜欢武杨,可是小姑娘面皮薄啊,很多心思不能说出来,爱的非常辛苦。武杨平常执行任务,很危险,拜托您保佑他逢凶化吉,可以早点和蓓蓓在一起,让两人美满幸福。
另一个朋友叫宁小诚,小诚哥对我很好,是个非常绅士的男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心里特别渴望安定,他刚刚娶了媳妇,叫蒋晓鲁,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希望能祝愿他婚姻长久,早点抱个可爱的宝宝吧。
哦,对了。
霍皙想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菩萨您别嫌我啰嗦。
我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是亲哥,叫许善宇。他人不坏,就是小时候被亲情伤害过,挺玩世不恭的,可内心非常善良,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喜欢他的英文老师很多年,一直没成功。
您让他开开窍吧,早点明白人家想要什么,让两个人终成眷属。
嗯这回真没了。
霍皙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良久不动。
最后。
最后最后。
我有个爱人,他叫沈斯亮。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您保佑他平平安安就行啦。
霍皙睁开眼,站起来,迎面对上一双慈眉善目的面孔,老和尚正在打坐,手里拿着念珠,正笑着看她。
听你在这儿絮絮叨叨说半天了,姑娘,你求的这些,可没求自己呐。
霍皙浅笑,我没什么可求的。
老和尚摇头,你说的那些,事儿太杂,菩萨可不一定都能记住,霍皙说,但是都听到了。
你知道有些事情,求了,也是看造化。老和尚依旧笑意盈盈,不求自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一个对自己清醒的人,往往才能有大造化。
霍皙垂眼,迟迟不答。
山下有大批香客赶在八点之前来临,人声渐渐多了起来,霍皙双手合十,朝老和尚鞠躬,谢谢您。
女孩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老和尚阖眼打坐。
走吧走吧,尘世是非,躲不开人间风月,人间风月,躲不开个情字。孩子啊,路长着,你且走着,一个连生死都已经超脱的人,怎么还会有恐惧。
……
下午,许怀勐在书房休息,四五点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霍皙正在厨房里忙着。
许怀勐愣了愣:“你做饭?”
霍皙端着汤,烫的呲牙咧嘴,许怀勐赶紧接过来:“这是有事儿要跟我说?”老头儿瞅瞅那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弄的?”
霍皙给许怀勐拉开椅子,像个听话又懂事的女儿。
“您先坐。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这都是闺女给自己做的第一顿饭啊!许怀勐拿起筷子,这个尝尝,那个尝尝,淡了咸了,就是不舍得放下。
“挺好。”
“爸,我跟您说件事儿。”
“我之前一直工作的杂志社要改革重组了,今年年末是最后一期期刊,当初带我的老师给我发邮件,想让我参加,干了三年,挺有感情的,最后一期,我就答应了。”
许怀勐愣了愣:“那……还要走?走多长时间?你工作怎么办?”
霍皙怕他心里着急,宽慰他:“报社的工作我辞了,报了个语言班,今年的课程修的差不多了,考了专四的证明,所以有假期。”
霍皙知道许怀勐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学业对他来说是个遗憾。
许怀勐虽说心里欣慰,但是也有隐忧:“什么时候回来?去的地方危险不危险?”
霍皙说:“三个月左右,去拍西部地貌,如果顺利。”她迟疑了一下:“我陪您回来过年。”
回来过年。
这四个字说服了许怀勐。
他叹气,筷子拿起来又放下:“我是真不想你去。一个女孩子,总去闯荡,不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