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季维扬接的，这样也好，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和父亲之间的交流，向来简单明了，从不需要浪费口舌。“爸，我想去国外读书，你帮我安排一下。”

这么大的事，季维扬却没有询问缘由，只说了句，“我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

“爸，我想的很清楚。我可能需要一笔留学金，将来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季如风的声音很认真，没有一丝负气或者玩笑的意味。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寂，然后，季维扬极淡的回了句，“好。”

挂断电话，季如风觉得头脑发沉，双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倒在那里，感觉到很困很累，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要合起双眼，耳边似乎就回响起语瑶银铃般的欢笑声罘。

他下意识的扬了下唇角，苦笑。原来爱情这种东西真是碰不得的，伤身，也伤心。

……

另一面，语晨气冲冲的回到家，在玄关处蹬掉了鞋子，直接上楼。她直接推开语瑶的房门，甚至忘记了敲门飙。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阳台上传来隐隐的低咳声。

陆语晨走过去，就见到语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肩上披着一件羊绒外套。她的怀中捧着画夹，拿着铅笔，正在描画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画纸被雨水浸泡过，上面的画痕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而语瑶手中拿着铅笔，正在一点点的描绘着，十分认真专注，连语晨走进来都不知道。

“你病还没好就坐在这里，不要命啦。”陆语晨有些急了，上前一把将她从藤椅上扯下来，推进了屋子里。

语瑶重新坐在柔软的公主床上，手中依旧抱着画夹，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依旧伴随着咳声，“姐，我就是透透气，你那么紧张干吗啊。”

语晨板着脸，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今天去找季如风了。”

语瑶握着铅笔的手突然一顿，然后继续的在纸上描着。她并未抬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哦。”

与她的波澜不惊相反，语晨依旧是怒气冲天的，“我到他家的时候，看到他和左雅在一起。瑶瑶，你还是忘了他吧，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语瑶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握着的铅笔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一些木屑扎在柔嫩的肌肤中，生疼。

她想，看到这样的一幕，语晨也该死心了吧，她不会再对季如风有任何的幻想，也就不会心疼，不会难过，更多的，应该是庆幸才对，这样不堪的男人，并没有和她有过任何的交集。

可是，语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因为付出的太多，爱的太深，才会伤的最重。

最初提出分手的时候，语瑶是伤心的，可是，一想到是为了姐姐的幸福，她觉得这样的牺牲或许值得。但随着季如风与左雅的关系浮出水面，原本纯真而美好的爱恋，变得恶心不堪，除了伤痛，语瑶心中有多了一份委屈与被欺骗的痛苦，这些让她原本就脆弱的心脏，更加无法负荷。

即便是结束，语瑶也希望这一生一次的爱恋，是纯洁而美好的，不要掺杂任何意思尘埃。

她丢掉了手中的笔，又重新拿起一根，继续描画着，那些被水浸湿的痕迹太浅，有些地方，根本无法修补，就像她和季如风的感情一样，掺杂了陆语晨与左雅，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完整。

“陆语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语晨有些急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画夹丢在地上，怒冲冲道，“你将自己弄成这样究竟要给谁看？难道你病病殃殃的，季如风就会心疼了吗？如果他有心，根本就不会伤害你。”

语瑶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不发一语。语晨越说越恼火，抓起画夹上的话，撕了个碎，她知道那张画一定是季如风送给语瑶的，她不希望语瑶和那个男人再有任何牵扯，季如风，他根本配不上语瑶的爱。

看着纸屑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板上，语瑶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只是唇角轻勾起了一抹微嘲微苦的笑，这样的陆语瑶，与那个整天没心没肺只知道笑的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而这样的语瑶，也让语晨有些害怕。

“语，语瑶，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姐姐？”语晨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微微的颤抖着。

而语瑶依旧坐在床上，迟缓的抬眸，眸光亮的惊人，她看着语晨，居然对着她笑，只是笑的极苦涩。“姐，我爱的那个季如风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来悼念我自以为是的爱情。你不用担心，我还没那么脆弱，因为这一点小事而一蹶不振，我只是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语晨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在语瑶的伤口上撒盐。她缓缓的蹲下身，歉意的说道，“语瑶，对不起。”

语瑶笑着摇头，安慰似的拍了下她的手，“我没事，姐，可以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嗯，好，别睡太久了，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语晨说完，就往外走，身后却再次传来了语瑶淡淡的声音。

“姐，我和季如风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语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爸妈若是知道他们最心爱的小女儿为了一个男人生病，不掀翻天才怪呢。“嗯，我明白。”

房门轻轻的被合起，语瑶的动作很迟缓，先放慢的镜头。她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蹲在地面上，将地上的碎屑一片片的拾起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拿出胶水，趴在桌面上贴合。

只是，画面本来就被水浸湿过，现在有碎成这样，很难在拼接起来。语瑶就一直坐在桌前，不吃不睡，摆弄着那些碎片，好像她的生命之中，除了这些碎纸片，再无其他。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语瑶过了一个多月，在陆霆钧与安晓冉面前时，她依旧是那个活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可语晨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都揪在一起了。

而另一面，季如风过的也不好。

因为他不肯去军校，反而要出国读书，一时间，在季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季老爷子气的血压飙高，展颜每次打电话都责怪着季如风不懂事，并催着他快点儿回s市。刚开始季如风还有耐性听，后来烦了，直接关机，音信全无。

季维扬与展颜夫妻无奈，直接做飞机来京。

公寓的客厅中，季如风如同受审讯的犯人一样，坐在父母面前。他不怕挨骂，就怕他妈哭。

譬如现在，展颜一句话不说，一直不停的坐在他对面抹眼泪。而季维扬同样沉默，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

季如风实在是受不住了，屈膝跪在父母面前，将头埋在展颜怀中，哑着声说了句，“妈，是如风不孝，你相打相骂都好，别哭坏了身子。”

自古以来，孩子的前途在父母眼中都是重中之重。季如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等学府，等待着他的是无限光明的前途和未来，而他现在却要将这一切弃之不顾，并没有任何的解释，一意孤行。

“如风，你告诉妈妈，你这又是想闹哪一出？好好的大学不去上，突然要到国外读书。你知道美国离中国多远吗？跨越东西半球，做飞机要十四个小时，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想你了怎么办？你知道妈妈身体不好，不可能坐那么远的飞机去看你……”

展颜声音越来越哽咽，说道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生出来的，从小到大都疼着宠着，身为母亲，哪个不希望母慈子孝，儿孙承欢膝下，可他这个儿子倒是好，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不管不顾的就要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