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文盛捏着胡须侧着头边思索边说道:“子实兄刚才说此人政绩平平,全靠贿赂长官以升迁,按照一般官场惯例,前任不论是犯事走人还是高升了,后来的官儿都该为他们查缺补漏才对,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对前任的过错紧抓不放,非要翻出这些老案子来整人呢?难道他突然觉得贿赂已不足以让他快速升官?转而向政绩着手?”
桂萼皱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立定了说道:“果然有些古怪,鲍星鹏此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翻出前任的旧案来为自己政绩添光增采,此中必有其他缘由。”
段飞叹了口气,说道:“不知这鲍星鹏是何方人士?与海安镇的王家有何关联?岳氏兄弟唯一的仇人也就是王家了,鲍星鹏除非是跟王家有旧,否则实在没缘由对他们下手。”
不管怎么样,时间都迟了,眼看着岳氏兄弟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段飞镇定的功夫再强也坐不住,望着东方不断发呆,明明派了两拨家人到扬州去,却又担心他们带回坏消息来。
他怕什么还偏来什么,在魏达先那个杀无赦的催命符发往扬州后的第三天,段飞先后派往扬州去打探消息、接应贺盛的四个人连夜派了石斌回来,带给段飞一个堪称天塌地陷一般的可怕消息。
石斌带着哭腔告诉段飞,岳氏兄弟在行刑的前夜被人闯入府衙救走了,不过只过了一夜,他们两兄弟连同劫走他们的贺盛一起被捉住,又关回扬州府大牢去了。
这个消息把段飞惊得目瞪口呆,贺盛将岳氏兄弟救出去之后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捉回去?难道扬州府新来的总捕竟然如此厉害?
听到这个消息苏蓉也很惊讶,贺盛曾经与她交手,她很清楚贺盛的实力,比他在武林新人榜上的排名要高许多,这是因为贺盛得到了岳氏兄弟的指点,学全了华山绝学独孤九剑的缘故,以贺盛的实力,就算遇到高手,难道连自己都逃不掉吗?除非他不肯丢下两个师弟,这才在苦战后被擒吧?
苏蓉在心中迅速做出几种判断,见段飞一时还因为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而有些茫然,她轻拍段飞的肩膀,说道:“公子,让我来问几句吧。”
段飞吸了口气,向苏蓉望去,他点点头,说道:“我的心好乱,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苏蓉细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公子再着急也没有益处,还不如冷静下来,以公子的智慧,定能想出办法解救他们的,公子不妨运会功收摄一下心神。”
段飞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就运功调息起来,苏蓉的目光转向石斌,问道:“你们的消息是从何处打听来的?”
石斌答道:“我们赶到扬州的当晚就被吵醒,整个扬州府大动干戈地搜索盘问外来人,说是有人劫囚,我们得了飞哥吩咐,知道是贺大侠所为,因此都很高兴,本想第二日便回一个向飞哥禀报的,结果第二天扬州城封城搜索,我没能离开,才隔了一个晚上便听说贺大哥他们仨已经被捉住关进了大牢,我们起初也不相信,后来还是洪邦有办法,他买通了一个认得的衙役,然后再买通了一个狱卒,我改扮成探视另一个死囚的家属,进去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果然是他们,只不过好像神智不清的样子,连我都不认得了,我只敢稍作试探,然后便急忙离开了。”
苏蓉问道:“在他们身上有没有发现其他异状?你们可发现有人跟踪?有没有消息说他们是如何被捉住的?”
石斌答道:“没有,应该没人跟踪我们,牢房里的看管也不是很严格,据说与贺大哥他们劫狱之前没什么两样,至于他们是怎么被捉住的,我们买通的那个衙役说是鲍大人亲自带人去某个医馆将他们捉住的,他们抵达之前贺大哥他们三个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那医馆的医生全家上下都被绑在另一个屋中,应该是贺大哥劫走玉麒玉麟之后想带他们去救治,却不知怎么的被人拾掇上制住,然后被鲍知府捡了个便宜。”
“岳氏兄弟受伤了?”苏蓉追问道:“莫非是鲍大人重审的时候对他们动了大刑?”
石斌茫然摇头,道:“应该不是,我看他们仨身上都干干净净,除了面色差点之外不像是受过大刑的样子,就是……就是精神头有些问题,好像傻了一样,见到我都不认识,只是傻笑。”
苏蓉点点头,说道:“好了,你连夜赶回来,先去休息一下,等公子醒来之后我会将实情转告的。”
石斌答应一声,担心的看了段飞一眼,问道:“苏姑娘,飞哥他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苏蓉早已听出段飞的呼吸有些淆乱,她侧头看了段飞一眼,说道:“嗯,确实有些不妥,他虽然运功调息,但是杂念太多,影响了心境,现在他正在与心魔抗争,只要能过得这一关,他的修炼将更进一步,你放心吧,有我在这里守着,他不会有事的。”
“这我就放心了,苏姑娘,我去休息了,若飞哥醒来要见我,你随时过来叫我好了。”石斌转身走了。
苏蓉转身将门反扣起来,神色严峻地站在段飞身前,仔细观察着他的情况,段飞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妙……
第〇一七七章 【伤上加伤】
段飞果然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他虽然身体还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但是他的心神却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险,就像做噩梦一样,但是他知道那绝不是梦,因为王守仁曾经跟他非常严肃地再三说过这种情况,昊天神功本来是平和渐进的,但是就连佛门最清净、正大、平和的菩提神功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因为是人就会犯错,昊天神功本来是相当安全的,倘若出了问题,就会变成大问题。
段飞的心神不断地经历种种险境,亲眼看见了种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惨事,虽然明知是假的,但是心神依旧不受控制,不断在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中来回煎熬,他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被刺客一箭穿心,被兄弟出卖,被人陷害获罪千刀万剐……
倘若他一开始就循序渐进地修炼昊天神功,或许危险还没这么大,偏偏王守仁不想被人知道他与段飞的关系,因此强行为他灌顶输功,以至段飞体内的昊天神功根基不牢,反噬起来也就越发危险。
一个时辰之后段飞已经是大汗淋漓,苏蓉从他脸上的神态看出他已经是疲不能支,不过苏蓉依旧在等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段飞浑身猛然巨颤,整个人从椅子上滚了下来,他就像落到岸上的鱼一样努力地挺了几下,身体如弓一般向后弯着,神色惨变,张大着嘴,呼呼直喘,却只出不进,就好像快要断气一般。
苏蓉这才俯身在段飞胸口拍了一掌,然后她神色肃穆地运功清唱道:“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她那一掌拍下后段飞紧绷的身体顿时一软,听到苏蓉的诵经声,段飞的身体随之轻轻颤抖着,渐渐安静下来。
已经快要崩溃的段飞突然听到一阵清静平和的声音,就好像满天的乌云被阳光瞬间涤净了,混乱焦灼的心突然安静下来,段飞就如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心情无比的愉悦与放松,他的心突然一动,然后便‘醒’了过来。
段飞爬起来莫名其妙地拍着身上沾的灰土,同时疑惑地问苏蓉:“我这是怎么了?”
“你……”苏蓉刚说了一个你字,娇躯猛地一颤,她呃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段飞大吃一惊,急忙抢上前将她的娇躯搂入怀中,焦急地问道:“蓉儿,你这是怎么了?”
隔着轻薄的缎子,段飞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苏蓉的心跳,她的身体滚烫,就像是发烧了一般,段飞见她没有回答,提高声音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苏蓉挣扎了一下,推开段飞勉强站稳了,她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说道:“没事了,扶我去坐着休息一下就好。”
段飞小心地搀扶着她,来到椅子上坐着,段飞关切地问道:“蓉儿,刚才是你救了我?你就是因为这才受的伤吗?你怎么这么傻啊?”
苏蓉闭目调息,没有说话,几个内院丫鬟来到书房外就被段飞喝止了,苏蓉过了一会才恢复过来,段飞既关心又埋怨地说了她两句,苏蓉轻叹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难道就这么眼看你走火入魔而不救吗?我的伤只是小事,稍稍调息一下就好了,倒是扬州那边……”
段飞安慰道:“扬州那边你不用担心,岳氏兄弟已错过行刑时间,再要行刑的话他必须重新报上刑部另行安排,我这就去吏部请钱大人帮我拖点时间,贺大哥的事反而麻烦些,不知道扬州府的鲍大人会怎么判,判重了案卷就会送来刑部,判得轻些的话就要送去江南道的提刑按察使司,不过我也会另想办法,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苏蓉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公子在北京没有人肯着力为你说话,就算皇上对公子的感觉再好,也顶不住那些奸邪小人不断地歪曲,一旦北京那边尘埃落定,魏大人他们赢了怎么办?”
“现在已由不得我考虑那么多了,倘若天意如此,那么我唯有……”段飞用力捏了捏拳头,说道:“唯有暂时隐忍,以待日后再替他们报仇了。”
苏蓉轻叹一声,说道:“你不是说要和大家一起出海去日本的吗?我还以为你会说拼命也要救他们呢。”
段飞苦笑道:“连贺大哥都失手了,除非我有鬼影子杨剑那样的实力,否则去也是送死,被人一锅端了的话连个报仇的人都没了,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得那么没有价值。”
苏蓉皱皱眉头,说道:“倘若我没有受伤,我倒是可以勉励一试,可惜我的伤势缠绵难去,刚才为了你又触动了伤势,这一次只怕是力不从心了,不过事情也并非没有一点机会,假若……”
砰地一声响,杨森风风火火地在反锁的书房门外叫道:“飞哥,你跟苏姑娘关着门在里面做什么?快开门,我有事找你。”
段飞打开门说道:“我在跟苏姑娘谈很重要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森说道:“我要回宝应一趟,我想爷爷了。”
段飞看了他一阵,说道:“也好,最近应该没什么命案让你去验尸,你不如回去陪你爷爷一段时间。”
“嗯。”杨森犹豫了一下,说道:“飞哥,我可不是逃跑,你不要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