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天道贬下九重天之前,他也过着食灵果饮仙露的清贵生活, 衣服上的一针一线都由天女亲手织就,哪像现在,活的比乞丐也不如。
“天道当初还不如一道雷劈死我呢……”他喃喃说道。
仙灵自诞生起便算是位列仙班, 他们在仙界可谓是树大根深,从凡间飞升上来的仙人大多一心修炼,对衣食住行并不看重,这就大大便宜了他们, 实力最强大的仙灵甚至可以用奢靡度日来形容, 可想而知孰湖贬落凡间后的心理落差有多大。
“若是让仙界那群混蛋知道我现在凄惨的样子,他们大概会笑出声吧, 可真够恶心的,无论是我还是他们……”
与被依然沉浸在往日风光里的蠃鱼不同, 孰湖很早就对依然高高在上的同族不再抱有幻想,他很清楚那些家伙都是什么货色,自私自利、尔虞我诈、曲意逢迎……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样的手段都能用,什么样的肮脏事都敢做,毕竟——仙灵可不需要心性。
孰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也是这个肮脏糜烂的种族的一员,话又说回来,追求无尽的寿命、力量和财富又有什么不对呢?
“孰湖、孰湖!”
空灵的女声从一人高的铜镜中传出,一道女子的倩影在模糊的澄黄色镜面上浮现,她再开口,声音里就带出了几分急切,“仙界来消息了。”
“哦?什么消息?”
躺着的男子不屑的撇撇嘴,语气相当讥讽。
“是又催促咱们两个可怜虫早日带着道种给大爷们上贡还是又心血来潮,想要什么天材地宝、精怪美人?”
“说起来,你的好情郎呢?”他挪揄道,“他有没有温言细语的哄你呀?要不是为了他的登天大道,你这位仙灵第一美人也不会沦落到与我为伍的可怜境地啊。”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敢这么跟蠃鱼说话,只怕已经被割掉了舌头,而被封印在铜镜中的这些年,她早已听惯了搭档的冷嘲热讽,再也没有了小题大做的兴致。
“你就是口无遮拦才会遭了天谴,”她无奈的说道,“所以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说完?”
“说说说,您请。”孰湖的态度依然恨的人牙痒痒。
“仙界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蠃鱼的声音里有了些不安,“他们说元光大陆已经撑不住了,要我们加快寻找道种的速度。”
“撑不住?哈!当然会撑不住!”嗤笑一声,孰湖摇了摇头,“早在他们把一颗颗道种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后果了,现在还假装什么无辜!”
“孰湖,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假装无辜,若是元光大陆出了事,我们都首当其冲!”提高了音调的蠃鱼变得声音尖利,“他们说整个凡间的灵气走向已经失衡,这正是破灭之兆啊!”
“啧啧啧,生活真是一个残酷的东西,它能折磨的仙子像泼妇,”男子挑了挑眉毛,显然被勾起了兴趣,“怎么?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要跟我分享吗?”
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蠃鱼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他们说,北海上似乎出现了鲲鹏。”
“哦?它在北海上大开杀戒了吗?还是被人架起来烤了?”他的语气变得兴致勃勃。
“孰湖!”女子警告性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鲲鹏苏醒的条件你我都很清楚,这天地间的灵气失衡快要彻底爆发了!”
“你之前提的事我通通都答应!我们必须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放松,放松,宝贝儿,”比起蠃鱼的急切,男子更加从容不迫,“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见到蠃鱼没有歇斯底里,他话锋又一转,“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能再糟,就算想要行动,也得把身体养好吧?”
蠃鱼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天地崩灭非一日之功,别看现在闹的凶,其实离最后关头还有很远……你放心,我比你更想活,”孰湖安慰她,“我已经对道种的身份有猜测了,等待我身体大好,就去把仅剩的两颗给取回来,到时候你一颗、我一颗,咱们就能回到仙界了。”
被困在铜镜里的仙灵第一美人被他这段半真半假的话给安抚住了,她果然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关心起了男人的伤势。
孰湖一向是撒谎的高手。
嘴上这这么说,他内心其实已经飞快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哪怕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他也依然不相信蠃鱼。
这个女人也根本不值得信任。
平心而论,蠃鱼本不该困在铜镜中这么多年,也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脏乱潮湿的洞穴里。当年,她的美丽倾倒了整个仙界,就连最高傲的帝君也会忍不住在她的轿撵经过时驻足,可偏偏,这样的一个美人,上了爱情的恶当。
那时候的仙界和凡尘还未像现在这般泾渭分明,仙灵和修士的关系也未闹的如此之僵,那时候风光无限的蠃鱼有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心上人,哦不,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昔日的仙灵第一美人已经因为袭击凡间的一名女性修士而被贬下九重天。
孰湖并不知道蠃鱼为什么要做下这等蠢事,也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有怎么样的感情纠葛,他那时候全身心都集中在另一件大事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嗤笑一声而已。
后来,大事失败,他也被劈下了九重天,与蠃鱼做了一对难兄难妹。
“不要担心,等我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他安抚道。
“猜测?什么猜测?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吗?”镜中仙子忙不迭的问道。
“只是怀疑而已,还待进一步的验证,”孰湖柔声回答,“蠃鱼,你也知道,我在罗浮山的失手已经引起了修士的注意,上面的那群家伙毕竟与他们约法三章,我也不好做的太过火。”
这当然是他随口说出来糊弄她的瞎话,天知道跟她说实话后她会迫不及待的拿给谁去邀功?被困在铜镜里也就意味着基本与世隔绝,与已经被命运改造的面目全非的他不同,蠃鱼还是蠃鱼,痴心与嫉妒就是她的原动力。
天地已经失衡,距离彻底崩灭只是时间问题,虽说现在异变只出现在凡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烧去九重天,想要逃过这一场浩劫,要么让天道回归,要么成为新的天道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世界。
孰湖选择了后者,他必须步步为营。
而他的计划里,没有蠃鱼。
“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也不瞒你,”他抹干了嘴角的血迹,慢悠悠的说道,“我是在罗浮山发现此人可疑的,然后我就明白了,我先前的目标是找错了,这才让修士揪住了小辫子,被打的身受重伤,直至今日还未好全,我思来想去,发现这是一个局。”
“局?”
“他们故意让我看到两个道种互相残杀的画面,营造出了河图洛书的天地异象,让我认定活着的那个也是道种,其实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掩藏真道种的身份与重创我的计谋。”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柔,让人忍不住相信。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活了下来,也猜出了他们想隐藏的秘密,可惜为时已晚也没有证据,无法再借此翻盘,好在有了目标,寻找起来就不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