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美人芜姜 玉胡芦 2731 字 17天前

屋子前的空地顿时安静下来,白鳍一个人蹲在地上捏泥巴。他的世界里看不到直线,颜然在旁边轻易便叠好一座城堡,他连一面矮墙也叠不稳,叠了又倒,再叠还是倒,却兀自锲而不舍地叠着。

颜麾立在旁边看,耳畔回荡着慕容煜刚才的讽蔑。

白鳍叠得出神,忽而一抬头,看到面前一幢武猛的阴影。愣了半晌,启口嗫嚅:“大哥。”

怯怯的,小手儿缩了缩。

个痴儿,竟还能记得住自己。颜麾眯着眼睛将他打量,小脸蛋生得好生俊雅,眉眼之间只有五分像母亲……那另五分便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了。

——“母亲与他感情甚笃,对那俩孩子亦多般宠溺……”

那妇人去了之后回来,倘若痛悔自卑倒罢,竟把两个小杂碎也带上。枉父亲恁般爱她,也不见她几时与他们父子三人有过“其乐融融”。

颜麾想起辛夫人看白鲟的眼神,心中忽然恶念徒生,涩哑着嗓音道:“你娘和你弟弟呢?”

“娘在晒太阳,白鲟在睡觉。”大哥实在是太高大了,白鳍窘迫勾着小脑袋,不敢抬头看。

“想去找你爹爹吗?”

“想。”

“那大哥带你去。”颜麾说着便牵起他的小手,又去到辛夫人的屋子,看了眼正在睡觉的小白鲟,把他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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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水河流水迢迢,傍晚凉风拂面,芜姜坐在河岸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掷着石子,等待萧孑回来。忽而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有小儿细碎的低语夹杂着汉子粗噶的回应,不由回头看。

看到荆棘外的枯石路上,颜麾怀里兜着个襁褓,手上牵着三岁的小白鳍,正大步如风地走过来。

白鳍走路歪歪的,跟得很吃力:“大哥,爹、我爹爹在哪儿?”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看他是小傻子,只有爹爹看他时是真正的疼爱的笑容,他太想爹爹了。一路上问了不下一百遍,不知他叫一声“爹”,颜麾的心中便剜一下。

“就快到了。”颜麾目中空泛,只是不耐烦地应着。

“鳍儿走不动了,想上马儿。”白鳍崴了一下,又连忙颤巍巍地爬起来。

颜麾把他后衣襟一提:“别他妈说话,走不动也得走!”

“咳咳。”细嫩的脖子被衣帛勒出印痕,白鳍忍不住咳了咳嗓子。前方听见狼叫,一片山坳茫茫,他有点害怕。但是娘说,大哥和二哥是他在世上除了爹爹之外最亲的人,便只是瘪了瘪嘴角,一路撞撞跌跌地跟着往前走。

☆、『第七二回』娇颜

那前方乃是狼腹之地,身长近二米的雪狼夜晚成群出来觅食,一次可远行四百里。

芜姜不由浅蹙眉头。

一个两面通透的小山洞,洞壁干燥,地上铺着几摞干草。颜麾弯下腰,把怀里的小白鲟在地上一放。睡得正酣,忽而卯着粉嫩的小舌头,溢出一抹奶香,小手攀在他的脸上蠕了蠕。

他略微踌躇,然后一狠心站了起来,掏出一块麦芽糖递给白鳍:“你在这里等着,大哥这就去给你找爹。”

说完便大步将将地走了。

漠野空旷,天际线上的夕阳只剩最后一缕,四周逐渐变得一片幽蓝。夜幕快降临了,遥远地听见狼嚎声,白鳍枯坐在洞门口的土墩上,心里又急又怕,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怕引来怪物,还怕把弟弟吵醒。忽而一股冷风穿堂,把他激得浑身哆了一哆,便开始用小手抹眼睛,发出很细小的嘤嘤哭泣。

但还是惊动了睡饱的白鲟,那个孩子哭起来,哀哀地蹬着小短腿儿。

白鳍回头看着他,粉嫩的小拳头一点点大。晓得他是娘亲的心头肉,娘亲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爱宠,不像看自己,总是蹙着眉头的忧愁。白鳍不想让娘亲生气,就也疼弟弟。猜他应该是饿了,便起身挪步过去,把手指放在他的小嘴里吮。手指上有糖,他果然不哭了。

白鳍也很饿,忍不住也放到自己的嘴里吮了吮。

天空飘起雪花,夜色下两团小影子缩成模糊的黑点。

芜姜忽然有些动容,想起自己六岁那年,一个人在漆黑的戈壁上跌跌撞撞的场景,到底还是牵马走了过去。

青蓝色的袍摆惊动了夜的风声,白鳍抬起头来。似乎想了想,才记起来芜姜的名字:“小五哥哥,我大哥呢?……弟弟饿了,我想娘。”

用力地揉着泛红的眼睛,那手指上沾土,再揉都要眼瞎了。

“他回不来了。被狼吃掉了。”芜姜刮了刮他俊俏的小脸蛋,蹲下来。

~~*~~

“驾——”落雪的天地一片皑皑银白,几十头雪狼在暗影下发出幽蓝的冷光。只待一骑马儿从山坳下穿过,顿时刷刷刷地从半山腰冲下来。重达百余斤的体魄,一身毛发如雪,獠牙里发出嗜血的嘶嘶冷气,直叫人从骨髓里渗透出可怖。

马背上的“少年”紧咬着红唇,半匍着身子奋力驰骋。却哪里敌得过饥饿的猛兽,忽而一只恶狼凌空跃起,锋利的前爪直扑向她的后心。

“啊,萧孑救命——”少年回眸惊呼,清脆的嗓音划破夜空,女儿的声线瞒不住。

生死攸关。

颜康迅速拉开长弓,嗖地一声,箭头借着风的摩擦燃起火焰,猛地击中了狼腹。

“嘶——”那爪子险险地撕下芜姜后背一片衣帛,顿然栽倒去地上。

焰火吓得狼群后退,顷刻却又因着同伴的死亡而迅速聚拢。

颜康赶紧连发几箭,电光火石间把芜姜抓进怀里:“抓紧了!驾——”

“喔呜——”一只死了的狼可以激怒整个同族,一时间山坳下地动山摇。芜姜被颜康箍在怀里,夜风把双双墨发绞缠,她看不到身后之人,只听见男子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这一幕好生熟悉,她便以为是萧孑赶来了。也不晓得过了有多久,身后的追逐声才逐渐远去。两个人脱力地从马背上栽下,顺势滚了好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