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知说:“直觉。刚才第一反应是这个词,所以就脱口而出了。”
曹夫人扬眉:“那最后一个问题咯,你知道我和老曹为什么要认他当义子么?”
何意知摇头。
“恒企把他生父给逼死了,”曹夫人慢悠悠说:“他非但没有找恒企算账,反倒还帮恒企做事,背叛了曾经的老板许尚谦,过河拆桥的手段,运用自如。啧啧,培养一只随时会咬人的野狼在身边,让我和老曹觉得很有挑战性——你知道,像我们这种衣食不愁的人,最喜欢在无聊时找刺激。”
何意知默默听着,没有插嘴说话。
“当然了,仅仅凭这些事,还不可能让他坐到恒企董事的位置。”曹夫人说:“他在用性命和我们赌这个高位——钟威这次去匀城,远远不止针对周汀一个目标。你还不知道吧?他肯定没告诉过你,对不对?”
不止针对周汀一个目标?那他这次去匀城到底要冒多大的险?
“能保证安全回来吗?”何意知似是自言自语。
“那可得看他的本事了。”曹夫人平淡地说:“回的来,以后的日子就是万千荣华;回不来,也就只能葬身他乡了。谁也救不了他。”
“葬身”一词,让何意知神经紧张。
曹夫人拍了拍何意知的肩:“放松点,宝贝儿,你想呀,他不拿性命作赌,还能拿什么呢?他又不像你家那样有钱权背景。哎,对了,忘了告诉你哦——在你给老曹打电话求助的时候,我们已经派了医生去郊区那边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啦。”
“谢谢您和曹董。”何意知恭敬地鞠躬。
曹夫人愉悦地说:“别客气,要是钟威这次平安从匀城回来了,就给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记住,你是我的准儿媳,可不能偷偷跟别的男人跑了。”
盛大的婚礼……那倒是不必。她和钟威都是喜欢安静的人,喧嚣喜庆的场合大概不太适合他们这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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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回郊区的402室时,已经转钟了。苍穹漆黑得辽阔无垠,想必祖国大地的每个角落此时都经历着此等寂静天籁,包括匀城。
曹董夫妇没有骗她,果然是接到电话以后就派来私人医生给妍妍治疗水痘。
妍妍已经睡着了,脸上的红疹稍微消退了一点,没有晚上那么严重。
保姆晚上大约忙坏了,现在靠在沙发上打盹,睡得鼾声雷动,连何意知进来都不曾察觉。保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脸,一板一眼地认真做着份内之事。
“妈妈,爸爸……”妍妍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梦呓般乱喊着“爸爸妈妈”。
何意知给妍妍拧了热毛巾,搭在她额头,然后久久地凝望着妍妍的五官,除此以外,何意知似乎无事可做。又或者心烦意乱下,她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
小孩的鼻子看起来软软塌塌的,一点也不挺翘,但是却可爱。何意知轻轻用食指碰了碰妍妍的鼻尖,像是碰一个玩具小娃娃。
“姐姐……”妍妍困顿地睁开眼,含糊不清地问:“爸爸会不会在匀城死掉?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是得跟着妈妈住了?妈妈家还有其他小孩……妈妈不会像爸爸那样爱我……”
何意知蓦地心疼。
妍妍小声说:“我想他了……我特别特别想他。”
“我也想他了。”何意知轻叹。
妍妍问:“你想谁?我爸爸吗?”
何意知回答:“想一个,我爱的人。”
妍妍睡不着了,缠着何意知问:“是像我爱我爸爸那种爱吗?还是别的?”
“不是这种爱,”何意知笑了笑:“是像那个人爱我一样的爱。”
这么久了,她终于愿意与自己和解。光明正大地袒露心声,对一个七岁的、不懂事的小女孩袒露心声。
——在何意知很小的时候,父亲何广林常常夜不归宿,在外面流连花丛。而母亲陈明敏则在很多个夜里心焦失眠,抱着何意知痛哭流涕。陈明敏以为年幼的女儿不懂事,不会记得这些夜晚。
陈明敏堕|胎过叁次,原因都是“胎儿不是男孩”。她没能给丈夫生儿子,所以一直要求女儿成为优秀的人,成为比“儿子”更让何广林感到骄傲的存在。
何意知不算天生聪明,但她后天勤奋,勤奋到学习工作上都是“拼命叁郎”代表。
除了“努力优秀”,陈明敏还给女儿提了个要求:不准对恋人过于用心。在感情上必须学会克制与冷淡,减少付出和投入,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不会有患得患失的难过。
何意知清晰地记着母亲撕心裂肺大哭的那些夜晚,也清晰地记得母亲的教诲。
她时常告诫自己,要做到适可而止的冷漠,不可以沦陷。然而钟威的出现,似乎打破了她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