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父亲给女儿送请柬这种事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白檀问无垢:“你看为师要不要把这请柬裱起来挂屋里,挺风光的吧?”
无垢居然觉得这提议不错:“好啊,反正师尊屋子里连幅名贵字画也没有。”
“……”白檀心累,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实在吗?
反正是不打算去的,她将请柬压在了书下,照常授课。
听闻司马瑨也收到了请柬,不过他好像也没动静,反正除了皇命之外,也没谁能叫得动他就是了。
司马瑨的确收到了请柬,没动静却是因为忙。
每年开春,朝中人事都会有一阵频繁调动,今年又多了周止等年轻小辈入仕,更是厉害。他手底下好几个武将都得到了升迁,其中他在弋阳郡内提拔的鲜卑人段鉴还被调来都城任职了。
祁峰心里真是一万个不服,在军营大帐里逮着顾呈就是一阵猛摇:“你说他一个外族人凭啥能升迁?长得不如我,战功也不如我,陛下是不是瞎?”
顾呈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从长相来说,陛下没瞎。”
祁峰跳脚:“我要跟你绝交!”
顾呈拍拍他肩:“你这意思是要离开殿下身边自己高升么?”
祁峰感觉一道惊雷劈在头顶,抬眼就见司马瑨幽幽地盯着自己。
“本王大概是留不住你了。”
他赶紧化身狗腿扑过去跪舔:“不不,还是殿下身边好,金窝银窝不如殿下这里的狗窝。”
司马瑨扔下手中军报:“带你营里的人去绕山跑十圈。”
“……”
祁峰哀怨地出了大帐后,司马瑨从层层军报中发现了封信,是从弋阳郡寄来的,但拆开一看,居然是以胡语写就,犹如天书。
他将信收在袖中,打马回了东山。
白檀正在授课,见他回来还挺奇怪,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就见他对自己招着手。
啧,什么态度,至少也要过来请一声啊。
心里虽然腹诽,人还是走了过去:“殿下不是去军营了么,忽然回来做什么?”
司马瑨道:“自然是特地回来见你的。”
白檀被他说得一阵尴尬,却见他从袖中取出封信来递到了眼前:“请恩师帮忙看一看这信上内容。”
呸,胡思乱想什么呢!白檀手拢在唇边干咳一声,接过了信展开,粗粗一观就觉得头大。
如今北方秦国一统,胡语主要是归附于它的鲜卑语和羌语。这两个民族的文字都跟画画似的,所以用汉字居多,只不过这封信居然是用汉字音译胡语写出来的,她觉得对方一定很寂寞,所以才会这么无聊。
不过仔细看看,倒也不能全怪那位写信的人闲着没事干,他本就是个胡人,从秦国叛逃到晋国,用他自己的话说,实在是疏于汉学,所以你就勉强着看吧。
不过白檀却不这么觉得,一个多年生活在晋国的胡人,怎么可能不懂汉字,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吧。
信中说弋阳有个叫段鉴的将领被调来了都城,但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所以特地写信来提醒司马瑨一句,让他见了段鉴就把人给咔嚓了,别手软。
白檀不太理解这种思维,对司马瑨道:“殿下如何治军为师是不会管的,但你若要随意下杀手为师却得管束,此事蹊跷,殿下还是多加观察吧。”
司马瑨将信细细撕碎,丢在了旁边刚浇完水的花盆中,顷刻变成了一团稀泥。
假如段鉴是被支持别人调来都城的,那八成就已经不是他的人了。部下提醒他除了他,未尝没有道理。
“恩师的话本王会记着的。”司马瑨说完便要走。
白檀叫住他:“可为师怎么觉得殿下看起来不像是会照办的样子呢?”
司马瑨被她说中了想法,脚步停了下来。
白檀一副“就知道你小子要阳奉阴违”的神情,苦口婆心道:“自见了殿下救人之举,为师便觉得殿下一定可以重归正道,殿下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司马瑨问:“你觉得本王当年那副模样算是正道?”
白檀点头:“殿下当年挺好的呀,斯斯文文的。”
“难为恩师还记得。”他走近两步,低头道:“若本王真回归正道了,恩师可会接纳本王?”
白檀不自然地扫了一圈左右,见没人在才放心:“殿下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威逼利诱的意思了。”
司马瑨转头走人:“既然回不回正道并无改变,本王又何必费那事。”
白檀居然被他的话呕得无言以对。
这小子的口才谁教的?拖出来我保证你戳死你!
司马瑨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有人进门,彼此都是一愣,随之他便垂头见了个礼。
来的人是白唤梅,她穿着随意,外面罩着帷帽披风,只由左右两个侍女扶着,一点不像从深宫里出来的,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撞见凌都王,脸色居然有几分慌张,低声说了句:“凌都王可千万别说出去,本宫是悄悄出来的。”
司马瑨没答话,朝白檀看了一眼,她已经走了过来。
“阿姊此时出宫来做什么?”白檀看出她有意隐藏,便要领她去屋内说话。
白唤梅却似乎很急,摇头道:“我不便久留,来此是想请你入宫去劝劝陛下。”
白檀莫名其妙:“我能劝陛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