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心看到太医递来的方子,几乎全是用人参灵芝吊命的药,忍不住一惊,没料到殷边瓷已是伤重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了,她冲入屏风后面,殷边瓷正躺在狼皮褥子铺就的矮榻上,一年没见,曾经那样一个风采无限,姿容端华的男子,现在却是面色苍白,神容憔悴,就像躺在寒冬腊月中的暗雪之中,人也清减得不像样子。
糖心简直要认不出这是殷边瓷来了,他被侍从扶着起身,虚弱地喝了几口药汁,便再喝不下。
林靖心如火烧,恳求道:“皇上……太医特别嘱咐了,这碗药,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饮毕。”
殷边瓷慢慢摇了摇头:“朕知道,这一仗费琢必能胜利,如果朕熬不过今晚,乃是天意所为,按照朕的遗诏,让太子立即继位。”
林靖慌张垂首:“皇上受万佛庇佑,自会福泽万年的。”
殷边瓷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开*待:“太子继位后……让他继续为太后寻找解除锁魂玉的方法……”
对于殷边瓷的决定,糖心有些意外,他并没有像第六代先帝一样取下对方身上的锁魂玉,与皇后共葬皇陵,而是……一直都在渴望她能够醒过来。
糖心留意到他左手正紧紧攥着一枚荷包,她记得这荷包,里面装着她的一缕青丝,原来他到现在都还戴着。
殷边瓷摒退众人,独自躺在床上,然后取出荷包里的小头发,痴痴地看了又看,不久,略带自嘲地叹息一声:“糖糖……朕死了以后,你会为朕伤心吗?”
听着他胸膛如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那一刹,糖心竟是滚落下眼泪,明明知这人可恨得要命,但此刻看着他命悬一线的样子,心里直跟刀绞似的难受。
侍从又捧来煎好的药汁,可惜喂到殷边瓷嘴边,怎么灌也灌不下去,殷边瓷的眼睛开始一点点阖上。
糖心花容失色,扑在他身边大叫:“殷边瓷,你不许闭眼,你不许闭眼,听见没有!”
她又哭又嚷,唯恐他就这样死了,泪珠子跟不要钱一般往下坠落,想狠狠咬他的脖子,把他给咬醒,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歇斯底里地喊着:“殷边瓷,你不能死听见没有,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是说真的,真的!”
“你醒醒,快睁开眼睛……”
“阿瓷……阿瓷……”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原本渐渐睡去的殷边瓷,那瞬间竟猛地睁开眼睛,混浊迷蒙的双眸亮得似繁星一般慑人。
太医见状一喜,忙吩咐侍从:“别愣着,快喂药,快!”
这回,满满一碗汤药总算一滴不漏地喂入殷边瓷口中,只要灌得下药,便是好现象,糖心摸摸脸上的泪珠,勒紧的神经才跟着松弛下来。
次日下午,殷边瓷开始退烧,在营中歇养三日后,已是大有起色,这让一众没日没夜提心吊胆的臣子们彻底松了一口气,同时很快传来好消息,费琢已经成功攻破南灵国都。
殷边瓷不顾众人阻止,重新披甲上阵,糖心又急又恼,嫌他真不够爱惜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一趟,也不先好好下休歇养病。
殷边瓷骑在骏马之上,她就飘在旁边,跟随千军万马进入国都,此时的南灵皇宫,早已不现昔日的巍峨富丽,石柱坍塌,火光硝烟,周围全是抱头鼠窜的太监宫女,以及不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首,糖心委实见不惯这等血腥场面,忍不住往殷边瓷身边靠去,突然间就怀念起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和宽厚温暖的怀抱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可以抱着她,糖心一定不会反抗的。
糖心因为速度快,慢慢溜在殷边瓷的前面,她发现侧廊的廊柱下躺着一位小宫女,衣襟凝满血迹,看样子是奄奄一息了,这时小宫女睁开眼睛,居然对着她的脸目不转睛,糖心一阵惊骇,难道对方能看见她?她尝试着靠近,不料竟一下子附入了小宫女的身体里,这简直让糖心高兴得不知所措,一下子站起身,朝殷边瓷的方向奔去,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大叫:“阿瓷!阿瓷!”
骑在马上的殷边瓷,循声调过了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糖心一边朝他跑,一边兴奋地挥着手叫嚷:“阿瓷,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