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憧对手指:“好纠结啊!你就不能活得简单一点吗。”
蔷薇悲愤摧地:“我就活得太简单了,每天守在她身边,听她说话,闻着她的发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任由她挑灯夜战给和尚写信。”
杨憧,“兄弟,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蔷薇长叹:“爱情可以是一个人,单相思,一个人默默爱一辈子也没什么;爱情也可以是两个人,相爱相守一辈子;三个人的爱情就是一把匕首,刺痛的永远都是那个没人爱的第三者。”
杨憧充满崇拜的眼神看着蔷薇:“……。”
爱情是个神奇的药剂,可以让蔷薇这种半文盲顿悟成哲学家。
当夜,杨憧忠心耿耿在小黑屋守着蔷薇不让他出去惹祸,蔷薇守着一盏油灯写日记:
“正月初四 ,杨憧说,今天初春的小雪比以往的时候来的更早一些。今天晚上,我的雇主要见她的老情人了,他们见面后会做什么呢?哼,依雇主的秉性,她肯定会先扑倒和尚,扯掉他的衣服,粗暴的啃过去(此处省略五百字)。”
“我很伤心,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能不能让我早一点见到她?或者,老天让她生在扶桑国,我们在樱花树下相见,我舞剑,她弹着三味线;我钓鱼,她剥生鱼片,我蘸着芥末酱,她蘸甜面酱.”
“嗯,写到这里,觉得肚子好饿啊,杨憧怕我逃走,连食物都不出去拿,说明天中午吃顿好的。其实,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幽闲更好吃呢,如果她是我老婆,我就银盆洗手不干杀手这行了,不杀人,杀猪总行吧,每天吃完晚饭,冬天我就早早去暖床,夏天赶蚊子擦凉席,然后抱着老婆睡觉(此处省略一千字),呃,我的脸好烫啊,这篇日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干脆,我烧掉好了。”
次日一早,杨憧醒来,发现蔷薇抱着剑流着口水微笑入睡,油灯旁边有一堆灰烬。
……
然镜来了,那是幽闲第一次看见穿着重锦礼服,头戴紫玉冠,翩翩少年郎的然镜。千人仪仗队簇拥着缓步走来,而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他眼里,也只有她一个。
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路人,焰文帝带着王子公主迎接未来女婿的哥哥,然镜像对待所有公主那样点头,“琉璃公主。”
“顺亲王。”她也点头回礼,两人的目光并无交流。
南焰国国主为了显示自己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临行前特地封了然镜为顺亲王,“顺”字,意味深长,希望这位异母哥哥最好老老实实听话,恭敬顺从,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夜,皇宫美酒佳肴,歌舞升平,招待这位迎亲的顺亲王,幽闲安静的坐在庞大的皇室内亲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时而微笑和兄弟姐妹皇叔皇姑姑们说些无关痛痒但玄机四起的废话,时而端着琥珀杯子抿酒不语,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似海啸。
然镜是这个宴会的主角,他被北焰国世家权臣簇拥着敬酒,一杯又一杯美酒下肚,发自内心的微笑连挑剔的皇太后都很满意,觉得这个亲王是心甘情愿迎接孙女去南焰国当皇后。只有十方无寐他们知道,顺亲王之所以那么高兴,不是因为出使北焰国,而是他见到了心爱的人。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纵使隔着隔着喧闹的人群,他们似乎都能闻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感觉到千回百转而来的灼热目光!
宴会最高/潮的时候,南焰国国主下令燃放烟花,绚烂的焰火漫天飞舞,点亮了漆黑的夜空,人们的面目因焰花的强弱时隐时现,
美酒的清香氤氲在薄雾中,两双眼睛在不知不觉中穿越盛装的人群、穿越艳丽的舞姬、穿越琼浆玉液、穿越各色的欲/望和挣扎,缠绵缱绻交织在一起,那一刻,昙花盛开。
☆、遗诏(修文)
琉波公主出嫁的那天,春雪初融,焰文帝十里送嫁女儿,回到宫中,赏了梅花喂了鸟,甚至还宠信一个嫔妃,皇宫除了少了一个公主,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十天后的早晨,夏太监呼唤国主起床早朝,连唤三声,国主都没有反应,夏太监掀开床帘一看,吓得当场后退三步倒地,许久不能站起来。
只见焰文帝手脚痉挛抽搐,口鼻歪斜,鼻涕口水横流,瞪大眼睛,语不成语,那有半分天子的威仪?
“来人啦!来人啦!快传太医!”夏太监连滚带爬呼救着,惊闻此事,在宫中当值的宋太医背着药匣子就跑,一不小心栽了个跟斗,磕掉了两个大门牙不说,还摔断了右手!断手的太医如何给国主诊断?所以一群太监疯了似的策马跑到各个太医家中,把他们从温暖的床上挖土豆般撅起来,塞进马车就往国主寝殿喻正宫赶去。
太医们联合会诊结果是:中风,国主随时可能驾崩,但也不完全排除恢复的可能。既然是随时,可以是即刻,也可以是半年;不排除恢复的可能性更是一句废话,有可能一直这样像活死人躺在床上,也有可能过几天上个早朝开个会。
国主突然病重,原本是机密,可这样一闹腾,连路边乞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早上各大茶馆开张时,茶客们议论的中心不再是琉波公主的嫁妆到底有多少,而是国主何时驾崩?谁能继承帝位?
理论上来说,国主驾崩,太子必当即位。历史经常告诉我们,理论和实际差距很大,历数各朝各代,有几个太子能顺利继承帝位的?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不是杀手,而是太子,打从娘胎开始,各种人为制造的红花、麝香、意外足以处死胎儿;好不容易生下来了,谁能肯定他喝的奶水,吃的点心无毒无副作用等他长大了,周围各怀心机的人难保不拐带坏了他,或者变成废物一个,或者变得太强悍了,觉得老爹活太长,自己干脆取而代之,最后东窗事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吧,太子最后既不是废物也不是天才,他很尊敬父亲的权威,乖乖等着继承帝位总行了吧?答案是:不行!因为事实证明,善变的不仅仅是女人,皇帝,也是善变的,大臣们也是善变的,皇帝驾崩前另立太子的哥哥或者弟弟继承,或者大臣宦官们联合行动,篡改遗诏有木有!有木有!所谓一切皆有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比如现在,这个倒霉的北焰国太子,避过了红花麝香,避过了毒茶毒点心毒奶粉,避过了误人弟子的老师,避过了膨胀的野心,避过了兄弟们挖的无数坑,却在关键时刻落入陷阱再也跳不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送琉波公主出嫁时,父皇身体明明好好的,老则老矣,尚能食饭,有空还能招个嫔妃侍寝。怎么他一出国门,茶都没凉呢,他老爹就突然中风倒地,变成活死人了?
没有巧合,只有阴谋。
送妹妹出嫁和南焰国这些天,他和顺亲王一见如故,顺亲王热情招待,处处迎合他的喜好,挽留他多住几日。在国内时,宫里,被父皇管,在宫外,被大臣们管。在南焰国,无人管束,自由自在,他就真的多住了几天。
接到父皇病重的急报之后,他当即辞别南焰国国主和顺亲王回国,顺亲王很讲义气,将自己好马赠给他赶路,还派贴身侍卫护送他回家。太子一路北上回国,有边关守将亲眼见到他入关,但是帝都白石城却再也没有见到这个悲情太子——他失踪了,直到有一天人们从冰河里捞出一句尸体,衣服财物都在,尸体有些发胀,但并没有腐烂,这个可怜的太子,在河里沉睡好几天了。
此时,北焰国国主变成活死人躺在病床上;太子死得不明不白,但没有人有精力给他办丧事,尸体运来帝都的那天直接就塞进冰窖了;五个皇子们对那个唯一的位置虎视眈眈;世家大臣们各自站在支持的皇子背后;帝都半夜磨刀声霍霍作响,五个皇子府前都驻扎着军队;帝都上空乌鸦云集,这种对死亡最敏感的飞鸟意识道:马上就有腐肉吃了。
与此同时,邻国尹国混战已经开始了,尹国太子夏侯安突然现身,集结军队朝着皇城进发,去争夺本属于他的位置。
帝都白石城,姜府。
这段时间,对每个人而言,都过得很辛苦。蔷薇日夜守候在幽闲身边,狼一般警觉得瞪着四周;姜府大门紧闭,在杨憧看来,每一个途径姜府的人都可疑,每天都有暗探在姜府附近监视,那些买桂花糕的,糖葫芦的,似乎都能随时抽一把刀出来;幽闲应付着皇子们大臣们一波又一波的试探,猜疑。
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绷紧的空气火药味十足,稍微一个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国家。
……
二月十八日的夜里,这个期盼已久的火星终于来到了。
点燃这个火星的,不是他的五个虎狼般恶毒,猪脑子般愚蠢的儿子,而是焰文帝自己。
半夜,这位老国主突然清醒过来,先是咳了一堆浓痰,喝了半碗燕窝粥,大臣们纷纷跪地催泪,说看来北焰国江山社稷的份上,您老赶紧召集群臣重立太子吧!
老国主直瞪眼:“太子?太子不是早就有了吗,还立什么太子。”
众臣抽抽噎噎的说,太子溺水身亡啦,还没下葬呢。
老国主一听,当场打翻了燕窝粥,急血攻心,再次中风!
在意识消失的瞬间,老国主回光返照般口齿清晰的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遗诏,你们要遵循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