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问完,争芳、斗艳两个就急慌慌地跑来,争芳脸色煞白地说:“小姐,梨梦姐姐、孟夏姐姐、杨柳姐姐、丽语姐姐的爹娘,都被大夫人抓去捆在倒厅外。”
凌雅峥含笑望了钱阮儿一眼,笑道:“看来,大伯娘的矛头,还是对着我呢。”现如今,也不必去细想是否是关绍指使,左右,凌钱氏因秦征信赖关绍的缘故,已经跟关绍一个鼻孔里出气了。
“……姑姑似乎说过,雅文说你跟茅庐是一伙的。”钱阮儿低声说,也不等凌雅峥替她出谋划策,为避嫌疑,忙向外去。
“走,瞧瞧是怎么回事。”凌雅峥说着,走出院子,恰见马佩文来,就笑道:“嫂子也听说梨梦几个爹娘的事了?”
马佩文点了点头,笑道:“这事交给我去处置,我才进门没多久,各处都要让着我一些,你去了,人家要说你护短呢。”
“那就多谢嫂子了。”
马佩文笑道:“你这就见外了。”握着帕子,立时就带着婢女向倒厅那去,到了倒厅外,就见凌钱氏已经请了凌秦氏来。
凌钱氏望见马佩文来,依旧不以为然地坐在倒厅里,对凌秦氏说道:“昨儿个一听说穆霖为什么被撵出去,我就疑心起这四家来,论理,这四家干的都是最粗的活,家里不该有那么些银钱绸缎,谁知,一搜,就从他们房里搜出好些东西来。韶吾媳妇来得正好,你瞧瞧这些黑心烂肺的,都从峥儿那偷了些什么。”
马佩文向地上扫了一眼,瞅见那一堆的衣料、胭脂、碎银子乃至燕窝、阿胶,先也吓了一跳,随后又想凌雅峥不是个糊涂人,瞧柳如眉的嫁妆在她手下打理得分毫不差,怎会被梨梦等四个丫鬟赚那么些银子?转瞬想到这四家人口都是凌雅峥用得着的,反倒错愕地问凌钱氏:“大伯娘抄了这四家的家?”
凌秦氏眼皮子一跳,心知马佩文这一出口就是要偏袒凌雅峥了,于是只管坐着不言语。
凌钱氏眼睛一瞥,冷笑道:“韶吾媳妇,峥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难道要眼睁睁地瞧着,整个家被这些下人搬空?我可是听说了,穆霖胆大包天收了柳豁然的银子呢,若是这四家收了的是陈豁然、张豁然的银子,那咱们整个凌家都要被这些下人卖了——难怪,睿吾的娘三更半夜去前院,都能被人泼粪,原来,是有这么一群活在粪坑里的小人襄助。”
凌秦氏一怔,低声提醒道:“大嫂子,无缘无故扯那事做什么?峥儿那会子才几岁,能有这心机?”
“若她没心机,这会子,雅文早进了马家,就也没她兄弟的事了。”凌钱氏瞅了马佩文一眼,有意臊她地说:“他们兄妹若是没心机,这会子佩文就不是喊你二伯娘了。”
“……又提这事!”凌秦氏皱了皱眉,在心里权衡着如何既不得罪凌钱氏又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着,就对马佩文说:“就事论事,虽你大伯娘的话有些不中听,但眼前这些东西,又实实在在是从这四家房里搜出来的,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事,旁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呢。”
“大伯娘说得是,二伯娘也言之有理,”马佩文赞许地点头,“只是,若只是猜疑没什么证据就以莫须有之名抄了人家的家,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若是这样,岂不是叫家里的下人们人人担惊受怕?如此,雁州府还是雁州府,咱们凌家,倒是成了昏君脚下人人朝不保夕的京城了。”
凌秦氏不由地多看了马佩文一眼。
凌钱氏不料“人赃并获”马佩文还能拿着她抄家前的“罪名不足”胡诌出歪理来,轻蔑地向倒厅里一瞥,“佩文,你也别说了。老夫人可是琢磨着这四家上不得台面,决心在雅峥出门前,给她换了四房体面人家做陪房呢。”
“可是老太爷许大伯娘拿着莫须有的罪名,去抄隔了一房的侄女丫鬟的爹娘?”马佩文微微一笑。
凌钱氏冷笑道:“我就不信,人赃并获,这些人的罪名,还能比我大?”
“若是大伯娘不信,就请了老太爷回来处置?”
“佩文,”凌秦氏喝住马佩文,堆笑望着凌钱氏,说道:“嫂子是为家里操心,佩文也是一片好意,这事,据我说,就轻轻地放过吧。这会子,老太爷哪有心思来处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事老太爷来了,也是一样的处置法子。来人,拿着二夫人的话将他们统统撵出去!”凌钱氏固执地说道。
凌秦氏眼皮子又跳了起来,劝道:“弟妹,还是叫宋止庵去请了老太爷来吧。”
“嫂子什么这样没胆了?处置几个下人,也要老太爷亲自过问?”凌钱氏嘴角翘了起来。
凌秦氏微微蹙眉,只觉凌钱氏自从儿子夭折后越发不可理喻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嫂子且听我一言,虽是几个没体面的下人,但到底他们女儿都在三房那伺候着,倘若传出咱们两人合伙欺负侄女……”
“这事你只管叫人将人拖出府就是。”凌钱氏油盐不进地说,见凌秦氏不动弹,冷笑一声,就要叫自己的人动手。
“夫人……”凌钱氏的婆子媳妇悻悻地望着不出声的凌秦氏,不敢动弹一下。
凌钱氏冷笑道:“果然我们钱家没人了,就连自己人也使唤不得了。这么着,就叫宋止庵去请了老太爷回来,我倒要瞧瞧,是我多管闲事了,还是我人微言轻,说的话没人听了。”
凌秦氏眉头紧紧地皱着,只觉儿子夭折后的凌钱氏,越发听不进人言了。
马佩文老老实实地陪着站着。
凌钱氏揉了揉额角,陪着凌钱氏坐了小半个时辰,见宋止庵来,就忙问:“老太爷如何说?”
宋止庵佝偻着回道:“老太爷说,穆霖那是有了真凭实据才抓的人,并非为一点子莫须有的罪名就将他撵出去。大夫人虽是好心,但也不该贸贸然地抄了人家,就算抄出什么来,也是理亏在先。且弄得家里人心惶惶,又寒了人心。”
“……是不是你跟老太爷添油加醋?”凌钱氏立时逼问宋止庵。
宋止庵一怔,扯着脸上松垮的脸皮,说道:“大夫人……”
“你不必说了,你的话,我必要反着听才能听出真意来。”凌钱氏冷着脸,手搭在凌秦氏肩头,说道:“弟妹,快些收拾了吧,等会子还要去你娘家,见过简夫人、樊夫人呢。这凌家不是咱们说话的地方,难怪莫家姑夫人们,没等她进门,就先提心吊胆起来。”冷冷地瞥了宋止庵一眼,甩袖就走。
凌秦氏悻悻的,对马佩文说:“叫他们将东西都领回去吧,你也收拾着,晚上随着我们去秦家。”
“是。”马佩文应着,等凌秦氏走了,就叫梨梦等人来将各自的爹娘领回去,蹙着眉思量着凌钱氏闹这么一出,究竟有什么好处,疑惑着,就去了三晖院,见凌雅峥还做着针线,就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得罪的人却也不少,你几时将大夫人得罪了?今次若不是因我是才进凌家的媳妇,老太爷未必肯听我的话。”
“连累嫂子了,料想大伯娘胡搅蛮缠着,应当叫嫂子费了好大一番心神吧?”
“那倒也没有,大伯娘看似在闹,又像是,只想着将你的丫鬟爹娘收了你的东西的事张扬开一般……不像是要将他们撵出去,倒像是用这事,定下你一个借着丫鬟爹娘四处刺探府里事的罪名。”马佩文坐在绣架边,手指点着上面的绣花道:“这一处的针脚再密一些就好了。”
凌雅峥一针扎在手指上,按住手指上的血珠,“嫂子是说,大伯娘今次,不过是要败坏我的名声?”
“像是那么回事。”马佩文连连点头,“尤其是,大伯娘提起睿吾的母亲在前院里被人……的事,确实像是撵走他们为次,败坏你的名声为主。听大伯娘提起莫家姑姑,只怕你的事,莫家早打听去了。”实在不忍吐出那两个字,就轻轻地带过。
凌雅峥扶着额头,低声笑道:“一准又是莫家的两个姑姑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人孰不可忍。”思量着,就撇下马佩文先去书桌边,翻看尺牍给莫三写了一封信,待梨梦回来,问道:“你爹娘可还好?”
梨梦摇了摇头,说道:“虽人和东西都回来了,但除了在养闲堂里伺候着的孟夏爹娘,其他的,都没了差事——大夫人四处张扬着说姓谢的就是叫我们给弄出去的。”
“这也无妨,叫他们去先前五少爷买下的宅子里伺候着,上头没人管,反倒自在。”凌雅峥说。
梨梦、杨柳等登时笑了起来。
“这信,梨梦你给莫家三少爷送去。”凌雅峥将信递给梨梦。
梨梦犹豫着,笑道:“还是叫元澄天送去,不然,我去的勤了,莫家姑姑不知又有什么话说呢。”
“也好。”凌雅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