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容茵咬牙,从口袋里摸出削百合用的小刀,动作迅速地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又麻利地在伤口附近的皮肤上轻轻挑破数个细小的创口。她将刀丢在一旁,双手轻柔而有规律地挤压,毒血很快流了出来。
苏苏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在容茵开始挤压时,身体便想挣扎。唐清辰此时才明白容茵让他取代聂子期的位置托住苏苏的用意。他一边用双臂固定住苏苏的身体,一边说:“苏苏,别乱动。医生在帮你。”
容茵说了句:“扶好她。”便埋下了头。
聂子期去而复返,回来见到的第一幕便是容茵吐出一口毒血。他眼眶微红,手上端着的两杯水不自觉地颤抖,见唐清辰看向他,他说:“老王去开车了,我给最近的卫生所打电话了,这种蛇毒他们见过很多次,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将清水递给容茵。容茵漱了一次口,再次埋下头。
眼看着容茵一口一口吐出毒血的情形,聂子期只觉得每一秒钟都无限漫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茵抬起头,朝他伸出手。
聂子期连忙将盐水递了过去。
快速处理好苏苏的伤口,将苏苏托起的时候,唐清辰因为保持着跪蹲姿势承重而有些腿麻。容茵对着聂子期一指来路,对方便将苏苏抱起。
唐清辰站起身的时候,容茵未及多想,顺手扶了一把。对方仿佛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一般,深看了她一眼。
第29章 惹祸的百合球茎
聂子期平托着苏苏,步伐稳健却很迅捷,直接往来时的小路走去。虽然极少有人开车进小森林,但他和容茵来时的这条路,是唯一一条机动车可以开进来的道路。遥遥听到汽车的鸣笛声,聂子期知道,这是老王来了。
容茵和唐清辰落后一些,走到篝火边时,容茵弯腰去收拾众人的行囊,突然觉得周遭有点安静得过分。
她抬起头,就见唐清辰不知为什么扶着额头,脸色古怪地看着已经被老王扑灭的火堆。
容茵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就见灰扑扑的火堆上,是那几个烧得半生不熟的野百合。她再次看向唐清辰,终于明白过来,她丢下行李去扶对方。
唐清辰捂着口鼻,脸色说是铁青也不为过:“我只是对这种味道敏感,还没到虚脱的地步。”
容茵正在心里自责不已,听到对方这种固执到幼稚的发言,只觉万分心烦:“闭嘴!”
她和苏苏拿百合回来的时候,这人忙着叉鱼,应该压根没留意。她在溪边处理百合时,他又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消息,皱着眉毛,似乎很心烦的样子,连王师傅做的野葡萄甜酱烤鸡都没吃上两块……她也真是粗心,野外烹饪食物,大家又是初识,打算做什么吃的应该事先告知,否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及对方敏感源——简直是致命的错误!
唐清辰只知道自己自小不喜欢百合的气味,也从不吃百合球茎做的菜肴,这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家人和身边人也都知道,全天下的花和食物那么多,他自家就是开酒店的,手下大厨无数,自然没人会去触他的霉头。
谁知道烧百合球茎的味道,竟然比百合花的香气可怕一百倍……
而身边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留意过的女人,竟然敢对他这么凶……
森林里树木繁茂,空气的净化和过滤自然也比其他地方要快速许多,几乎是很快地,两人便走出了百合香气辐射的范围。
容茵用一侧的手臂和肩膀撑住唐清辰的身体,另一手摸出手机,给聂子期打电话。
森林里的信号有些微弱。拨了好几次,那边才接通。
聂子期第一句就是:“阿茵,要麻烦你和唐先生收拾东西,步行出来,或者你们在原地等一会儿也行,过一会儿我让村长派个小车去接你们。”
“小车恐怕不行,我们需要汽车。”容茵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凝重,这让电话那端的聂子期也是一凛:“我刚才在火堆上烧百合球茎,忘了咨询你们,唐先生对这种味道过敏,现在必须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
聂子期也是医生,自然知道“过敏”这种毛病,真的可大可小。每个人的过敏源不一样,过敏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有的人会脸色潮红,有的人会全身起疹子,还有人呼吸困难发生哮喘,甚至引发生命危险。
容茵说:“他现在四肢乏力,脸色也不太对,暂时没引发哮喘……但我不确定,你尽快派车来。”
“好。”聂子期郑重回了一个字,便挂断电话。
这头,容茵扶着唐清辰,找了块干净的大石板坐下。
唐清辰觉得头晕沉沉的,眼前的视线时清时浊,他勉强提起精神:“你……”
他勉强瞠着双眸,视线里突然清晰,大大的斗笠下面,是一双瞳色略浅的眼,那应该是顾盼生辉的一双明眸,此刻却写满了焦虑和担忧……眼前突然再次晕眩颠倒,唐清辰只觉眼前树丛的翠色如同碧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紧随着胃部一阵紧缩,他以为自己大概是要吐,却在下一秒彻底晕了过去。
……
第30章 紧急联系人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沈从文《边城》
正在办公室对同事安排事宜的林隽突然接到唐清辰电话时,其实是有些惊愕的。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唐清辰本人的声音:“是林先生吗?”
“我是。”林隽愣了一下,随即警惕起来:“您是哪位?”
“我是聂子期。”手机那端,握着唐清辰电话的聂子期开了免提,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电话簿上的名字,本来他还有点怀疑会不会这么巧,听到林隽声音的那一刻,他终于确认,对方真的是曾经和他在容茵甜品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林隽:“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咱们在容茵的甜品屋见过。”
“是。”林隽也认出他来,心里更感惊愕:“你怎么会用我们唐总的电话?”
“事情有些凑巧……”聂子期简要解释道:“我们中午一起在森林野炊,唐先生和那位苏小姐都在,苏小姐被毒蛇咬伤,我们不知道唐先生对百合香味敏感,让他接触到了野百合根茎烧熟的味道,他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过敏反应。他们二位现在都已经脱离了危险,在临安雁杳村附近卫生所接受治疗。”
聂子期加快了语速,却一条条都说得很清楚,电话那端的林隽听得一身冷汗,却多少放下心来,听到这儿他说:“确实是巧,多亏遇上你了聂医生。我的手机号在我们唐总紧急联系人第一位,所以你会用他的手机给我拨电话,我都知道了。这样,医疗费用方面,麻烦您这边暂时垫付,我坐最近一班飞机赶过去,一定在最短时间内跟你们会和。”
遇上难事,才发现有认识又好沟通的朋友多么重要。挂断电话,林隽一面唏嘘,一面订了最近一班飞机赶往雁杳。
平城直飞临安,到雁杳还需开车走一段公路,好在林隽一直和聂子期保持联系,早就订好一辆车直奔雁杳。一路波折暂且不提,等他赶到聂子期口中的卫生所,已经是当天傍晚的光景。
聂子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到他来,招了招手,脸上却连笑都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