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这时候却放软了声调,道,“我知你从小身体不好,不勘破生死,一直活在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恐惧中实在太痛苦了。但是你现在身体还好,能够活一天,就享受这人世间一天,又有什么不好。大喜大悲,大痛大伤,皆是人活着的证明。恣意地活一段日子,不好吗。”
杨钦治目光如水,之前是沸水,现在又平静了下来,变成了一潭秋水,他唇角勾了勾,说道,“好。我倒没想过,你能把我看得这般明白。”
季衡略略转开了目光,道,“我小时候也是这般,从不知自己哪天就死了,故而总能明白一些。即使现在,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多久,当然,战场上的人,都是要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的。不过,我还有牵挂,总想着能够好好活着,就绝对不会让自己去死。”
杨钦治道,“你说了这般久,是想要我做什么。”
季衡诚挚地看向他,说,“我是说话算话的,答应过只要你能让徐铁虎投诚,就让皇上不再计较你的身份。再说,你这个身份本来也是在几年前就死掉了。你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徐铁虎也可以受朝廷封赏。”
杨钦治目光看向对面远处的船只,虽然对方的海船很大,但是上面的人却小,不借助望远镜,他根本就看不到船上的人。
他叹道,“之前不是写过一封信了吗,你让人送过去给他不就行了。”
季衡道,“你写得太生硬了,他定然以为是我逼迫你写的。当初你在王启处,是如何说动徐铁虎不要对付王启的,现如今,你至少要有当时的诚意吧。”
杨钦治看着季衡,“你知道得倒多。”
季衡说,“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再说,现在你是我手上的质子,而我和我的部下士兵们都在徐铁虎的瓮中。现在我可是在对你好话相求了。”
杨钦治好半天点点头,说,“我再写一封吧。”
季衡便让人搬桌子来,又让拿了纸笔墨水来,杨钦治便在桌子边上坐下了,在呼呼海风里,开始写信。
季衡让其他兵士都离了一段距离,自己在杨钦治的身边坐了下来,说,“徐铁虎今年三十有二,却一直未婚,他若是一直等着你,人生苦短,你为何不答应。”
季衡想到自己居然做起了媒人来,在心里不由觉得哭笑不得,不过现在关系着这么一千多人的生死,他也不得不什么都打叠起精神来说了。
杨钦治一边斟酌着下笔,一边回季衡道,“之前看你是个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怎么则劝起人做兔子来,是因为你自己是做兔子的吗。”
看来季衡之前的话把杨钦治得罪得不轻,杨钦治抓住机会也不顾自己的郡王身份和礼仪了,直接说了最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