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好半天才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嗯,我明白。”
季大人和许氏交代好了,这才从许氏这里离开,又去了侧院看了他的儿子,才回了前院处理公务。
他刚一走,许氏就气得将茶凳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吓得伺候在外间的丫鬟噤若寒蝉。
下午许大舅来看妹妹,在正房东翼的次间里坐着,许氏在哥哥面前没有忍住眼泪,眼眶犯湿地说,“看看老爷他是个什么德行,不过是个姨娘生了个儿子,他甚至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天几次地去看,送这个送那个,还觉得我没把他的姨娘安排好。当年我生衡哥儿的时候,他是副什么样子,他可有送我点什么东西,可有赏衡哥儿点什么东西。”
许大舅其实也觉得季大人对自己妹妹过分了,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要做生意,其实还是要靠着季大人罩着。
许大舅只好安慰了她,又说衡哥儿的好,“衡哥儿一向聪慧,现在已经在宫里皇上跟前做伴读,以后皇上亲政了,会不提携衡哥儿?衡哥儿将来是会有大能耐的,明潇,你现在又何必念着妹夫的这么一点事呢。”
许氏依然觉得委屈,但是总算是比刚才好些了,眼神无神里低低地念道,“衡哥儿,是啊。她一个姨娘生的儿子,哪里比得过衡哥儿呢。”
衡哥儿傍晚回府来,许氏已经强撑起精神来,招待了许大舅一起用晚膳,衡哥儿已经听府里的人说六姨娘生了个儿子。
在饭后,他就说,“听说六姨娘为我生了个弟弟。”
许氏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还是尽量让自己语气好点,“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不过产房不洁,等六姨娘坐完了月子,你才能去看。”
衡哥儿点了一下头,“这个儿子知道的。”
他看得出来许氏在强作欢颜,在许大舅和许七郎离开之后,他也没有早早去看书,坐在许氏身边陪她,故意握着她的手,用自己手上练剑而起的茧子去磨她的手,“娘,这样会觉得痒么?”
衡哥儿平常哪里会有这样的稚气,她不由就被逗笑了,“痒,痒。”
衡哥儿就说,“最开始刚刚练剑的时候,剑磨在手上可痛了,慢慢地就起了茧子,现在就再也不会痛了。儿子觉得,正是有了伤痛之处,不断坚持了过来,这些地方最后都会变成自己最耐磨最坚强的所在。娘,你觉得呢。”
许氏将衡哥儿搂到了怀里,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咱们娘俩儿可怜啊。”
衡哥儿叹了一声,说,“儿子以后会让你做最骄傲的母亲。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怎么样。”
许氏被他逗笑了,道,“一品诰命啊,那我等着。”
衡哥儿笑了笑,又抬头看她,说,“父亲不心疼您,我会心疼你的。”
许氏将衡哥儿抱得紧紧的,“有了你,娘别的都不在意,别的都不在意。”
衡哥儿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对季大人将爱意都转到了六姨娘和六姨娘新生下来的孩子身上,心里还是不大欢喜的。
虽然他一向表现得老成,宠辱不惊,但是并不是说他没有一点嫉妒心。
即使排除了嫉妒心,季大人得了个健全的儿子,就想到他身体上的缺陷而对他没有以前的上心了,这也足够让衡哥儿在意。
所以之后几天衡哥儿在守心斋里读书,神色之间,也略微有些忧愁。
趁着有空暇,赵致礼就问衡哥儿,“听说你新得了一个弟弟,你父亲高兴得不行,怎么不见你高兴呢。”
衡哥儿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赵致礼笑着盯着他不答,但是那个笑容里含有很多意思。
皇帝坐在自己的龙案后面,本来在写东西,此时也停了笔,看向衡哥儿,“你新得了一个弟弟么?”
衡哥儿点了点头,“回皇上,是的。”
皇帝道,“你母亲生的。”
衡哥儿愣了一下才说,“是一个姨娘。”
皇帝“哦”了一声,才说,“朕记得你家里之前只有你一个男丁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