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漾着淡淡的香水味,丝丝缕缕,并不让人生厌,但也并不觉得好闻。
直到手中那支钢笔在转动间突然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才流露出几分疲倦。
从窗口看出去,能看到变了色的天空。乌云翻滚,云层涌动间,那阳光就像是流动的光影,浅浅的浮着,转瞬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
周身是压抑至极的低气压,空气里似乎凝结了沉郁的冰凌,沉闷得让人难以喘气。
温少远抬腕看了眼时间,三点五十分。
何兴小跑着过来,推开门……见温少远还坐在原处,喘了口气,说道:“那个,老板……估计我们要晚点出发了,有人找你。”
温少远倏然抬眸,眼里有那么一瞬掠过流光,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何兴被boss的眼神闪了一下,突然记起自己该再喘两口气……老板不在办公室,前台打去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于是他这个又要当司机又要当传话筒的人,一路跑过来,简直要累死了。
温少远站起身来,桌上的重要文件也没来得及收,和门口的何兴擦肩而过时,抬起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何兴有些发怔——boss被耽搁了行程,怎么心情看上去还是那么好?
……
闻歌下了车,转身,就是盛远酒店的恢弘大气的大门。明明还是熟悉的样子,她看着看着,却有了一种久未见面的久违感。
她这样偷偷跑出来,小叔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等会是先瞒着?还是坦白从宽了?
但转念一想到离开a市时见到温少远的最后一面,那天她刚考完试,从傍晚开始一直等到深夜。可最后,人见到了,却平白的生出了几分淡漠。
所以现在有些吃不准,他对待自己,是不是还一如当初那样。不顾一切的,负责她所有的事。
很让人心动不是吗?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仰头看了眼笔直伸向云端的高楼,抬步往前走去。
酒店就是迎来送往的地方,即使保安和前台看着她眼生,也不会多加阻拦。只看一眼,便移开目光,做自己的事去。
闻歌一路乘电梯到顶楼,刚迈出电梯,就看见旁边另一个雕花大电梯的门合上,缓缓降了下去。她只看了一眼,便不以为意地转开头。
正要往前走,脚步刚迈出,在看见迎面走过来的人时,顿时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是在瞬间冰冻,凝结。
她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几步之外,阴沉着脸的徐丽青。一下子,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个湿透,瞬间凉了个彻底。
“闻歌。”徐丽青厉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里饱含着惊吓,受伤以及斥责。
她看着几步之外的女孩,无力地几乎迈不出脚步,那练习了很多遍的腹稿在喉咙里滚了滚,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么沉默僵立了良久,还是徐丽青先缓和了脸色,朝她伸出手来:“你一声不吭地回a市,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赶紧跟阿姨回去。”
徐丽青会出现在这里,是闻歌始料未及的。她阵脚大乱,到底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的全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
她抬眼,目光透过徐丽青看向她身后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咽了咽口水。长时间没有进水,现在连吞咽都有了疼痛的感觉。
闻歌捏了捏拳头,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我小叔呢……”我想见他。
徐丽青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也不隐瞒:“去公寓了,我来a市先来找得他。知道你不见了,二话没说先回去找你了。”话落,她的目光扫向她身旁那个雕花的大电梯,补充道:“刚下去。”
闻歌的目光凝成一束,变了几变,就在心里的念头按耐不住的瞬间。徐丽青往她这里迈出了第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闻歌脑子里仅剩的理智都倏然瓦解。只凭着本能意识,一把推开她,转身从一旁的楼梯口冲了下去。
徐丽青被她这么一推,撞到了身后的花瓶。那巨大的青瓷摇晃了几下,终是没能站稳,倾斜着摔在了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何兴还在办公室里整理温少远的文件,突听这么一声巨响,吓得一抖,忙不迭出来查看。一眼看见摔在花瓷碎片中的徐丽青,脸色都变了……
是先处理这价值千金的花瓶还是先处理boss的导师啊啊啊啊啊!
……
闻歌跑了几层楼梯见徐丽青没有追下来,直接从其中一个楼层的通道穿出去,坐着电梯下楼。
喉咙似乎是要烧起来一般,烫得她神经都有些紧绷。视线紧紧地凝视着跳跃的楼层键,只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种想要见到他,不要被带走的心已经超越了一切。
她不想留在那个家庭,她不想离开这里。这是闻歌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没有三心二意,更没有什么顾念。
那隐约冒起的,对徐丽青的愧疚感才萌芽,就被她狠狠地摁了下去。
“叮……”一声轻响。
闻歌眼看着电梯门打开,飞快地跑了出去。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此刻狼狈又焦急的身影,那匆忙的脚步声,在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她顾不上这些了,唯一的,仅存在大脑里的指令,就是——见到他。
从未有一刻,思念来得如此沉甸。像是暴风雨掀起的海浪,几个呼吸之间,便是倾盆大雨疯狂砸落。翻涌着,沉浮着,鲜明又热烈。
她还未跑出门口,就看见地下停车库的位置,驶出一辆熟悉的车型。只那车牌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
闻歌追出去。
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终于被大风吹散,那猛烈的风吹拂得一旁的铁树枝条摇曳。天色倏然阴沉下来,云层压低。下一刻,就会有闪电破空而来。
闻歌弯下腰,撑着双膝,困难地喘了两口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