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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柳凤傻眼了。

杨雪松瞪了她一眼,说道:“绝不能放了她。她的车还停在楼下?你们上来的时候,大家都去上班了,没人看见吧?我把她带回老家,你赶紧辞职,咱们走。”

于是杨雪松连夜开车将徐莹莹带回了横水县,那几天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一直卡着时间喂徐莹莹安眠药,让她一路昏睡,就这么回到了横水县。

途中,路过一个沿海的小县城时,杨雪松将车子推进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海里,然后将徐莹莹装进麻袋里,租了一辆车回了老家。

遂后,夫妻俩双双辞职,拿着徐莹莹公司的这笔巨款回了老家,开起了瓷厂,建了新楼,住进了新房子。

在这期间,等徐莹莹怀孕后,柳凤也跟着假装怀孕了。杨家的老房子在山脚下,附近都没有人家,杨雪松的父母又都在两年前死了,平时也没什么人上门。两口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低调地不跟任何人来往,直到徐莹莹九个月后产下了孩子,才对外宣称杨凤怀孕生子了。

徐莹莹生完孩子后,杨雪松渐渐放松了对她的警惕,以为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慢慢认命。但是有一天,徐莹莹趁着杨雪松夫妻俩不备,磨断了绳子,逃了出去,正好跟回来突然回来的杨雪松撞上,两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杨雪松失手将她推去撞在了院子里的大青石上,当时就磕破了脑袋。

本来只要及时将徐莹莹送到医院,她还能有救的,但杨雪松与柳凤担心她出去后会抖落出他们的恶行,所以没有给徐莹莹治疗,只是将她重新丢回了茅屋里,买了点抗生素给她吃,然后简单地将伤口包扎了一下,任凭她自生自灭。

最后,徐莹莹没能扛过去,三天后死在了那间破旧的茅屋里。

当时杨雪松已经筹划着搬家了,所以干脆把就将徐莹莹就地掩埋了。

第七十三章

这是现实版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徐莹莹好心帮助柳凤, 却被柳凤利用加害。

事情揭发后,柳凤没有丝毫的忏悔。她捂住脸不住地哭泣:“我知道我对不起莹莹,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生不出儿子,杨雪松会抛弃我……我们没想要莹莹的命,只是想等她平静下来后就放了她,哪知道后来会出了这种意外, 真的,我也不想她死的……”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连办案的民警都看不下去了, 这夫妻俩一个一脸冷漠, 一个还在不停地给自己洗白,就是没有一丝忏悔和愧疚。他们在这个案子中所表现出来的残暴和冷血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完全不像是两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会干得出来的事。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 有文化的人干起坏事来破坏力更大。否则换了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将一个大活人偷偷从千里之外的安城偷偷运到育林镇这个小山村。

梁稳敲了敲桌子:“柳凤, 不要哭,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柳凤绞紧双手,后怕地瞥了杨雪松一眼, 支支吾吾道:“我……徐莹莹撞伤那天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警察, 你们一定要明察秋毫, 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杨雪松顿时明白了她这么说的用意,不过是想洗脱掉杀人的罪名罢了。不愧是是跟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的女人, 心可真够毒的, 把罪名都推到了他身上。

警察显然也明白了柳凤的心思, 梁稳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到底顾忌着身份没有多说,只问:“就这个,没有其他了?”

柳凤倒是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杨雪松头上,可她心里也清楚,就凭徐莹莹在杨家老屋十月怀胎产子一事,她就跟这件事脱了不干系,只能作罢。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这个案子很快就破了。杨雪松与柳凤被警方移交给了司法机关,提起诉讼。

因为该案件太恶劣,是对人性的极大伤害,所以经由地方媒体宣传报道后,火速在网上传播开来,引起了轩然大波,引发了一场讨论的热潮,各方专家、意见领袖齐齐上阵,在微博、论坛上爆发了旷日持久的争论。

其中重点放在了柳凤身上,是什么驱使她帮着自己的丈夫引诱欺骗学妹回家代孕生子的?这在现代都市人看来是个极为荒诞不经的行为,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而且柳凤还将这个孩子视如亲子地抚养长大了,经过调查,她确实不曾苛待过杨东一丝一毫。

不少专家和大v将这归结到横水县根深蒂固的养儿防老思想上。因为担心没有儿子养老,所以柳凤才会做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荒唐行为。

但这一切都离左宁薇很遥远。因为没有来过这些落后山区的人完全无法想象这里有多么的落后与贫穷,比物质上的贫乏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麻木。

左宁薇他们完全没想到,横水县人对此案的态度与外界迥异。他们出去吃饭时,偶然听到有些人议论起此案,除了部分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批判杨雪松与柳凤外,年长一辈的言论真是让人寒心。他们竟不认为杨雪松这是蓄意谋杀,更有老一辈的表示,能理解杨雪松的心情,只是他用错了方法,家里的婆娘不能生,休了就是。要是他跟柳凤离了婚,再娶了徐莹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相反,他们对柳凤的指责更多,不少人理所当然地说“她是一只不下蛋的鸡”,是她拖累了杨雪松。在这些人的眼里,一个女人所有的价值都取决于她能不能生孩子,不能生儿子的女人,似乎天生都带着原罪,该被钉在耻辱架上遭万人唾弃。

在这片土地上,溺死女婴,遗弃女婴,性别鉴定,打掉女胎儿的行为屡见不鲜。不管多穷的人家,对传宗接代的男丁的追求和渴望都令人心惊,有的家庭生了五六个女儿还在不停的追生,目的就是为了能生个能继承香火、延续血脉姓氏的儿子。

种种荒唐的言论与行径,折射出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有多无知,多蒙昧。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样的宣传口号喊了几十年,但在这些贫瘠的地方,仍然只是一句空话。

不过他们已经开始尝到了重男轻女所酿下的苦果,山区里女孩子越来越少,加上不少姑娘出去打工,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都不愿再回到这片贫瘠的土地,有的嫁进了城里,有的嫁到了外地。少数还留在老家的姑娘便成了“香馍馍”,一家有女百家求,但高昂的彩礼并不是每个农村家庭都能承受得起的。不少人以举家之力,仍难以娶上媳妇儿。

毫无疑问,这批正值婚龄的年轻男人有不少一辈子都将娶不上老婆,只能打光棍,让祖辈所谓的传宗接代的梦想和执念在他们这一代戛然而止。一饮一啄,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让人痛惜的是父辈祖辈造下的孽将由这些无辜的年轻人去承担。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引起了上面的主意,国家加大了对横水县的财政投入,重点用在基础建设和教育上。也许等这片土地与外界的交流和沟通更频繁时,也许当更多的年轻人离开这片土地,去外面接受了更新潮的思想,也许等横水县变得更开放后,这种根深蒂固的陈旧思想才会逐渐被消除。不过这绝非一日之功,只能等待时间慢慢积累,发生质的改变。

因为这件案子性质恶劣,证据确凿,一审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法院以强奸罪、故意杀人罪、盗窃罪等几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了杨雪松死刑;以故意杀人罪、包庇罪、盗窃罪等几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了柳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判他们返还当时徐莹莹所工作的那家贸易公司法人代表八十万以及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利息,还有对徐家的精神损失费。

不过判给徐家的那笔钱,徐家没要,转手就捐了出去。

案子宣判下来时,杨雪松不服,提起上诉,理由是徐莹莹并不是他亲手杀死的,他顶多是见死不救,罪不至死。这再度在网上引发了一场对杨雪松的征讨,不过待在监狱里的杨雪松完全不知道,估计就是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但这个案子的广泛宣传对杨东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杨东这边,因为顾忌着他的伤,一开始大家都有志一同地都瞒着他,准备等他伤好了之后再告诉他实情。大家都像以前一样,准时去看杨东,给他送些花和水果之类的。

不过时间长了,杨东还是渐渐觉察到了不对劲儿。因为不光是文心与他的父母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没出现在医院,问左宁薇几人,他们也通常是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文心与他父母都有事要忙,出远门去了。但到底是出什么样的远门,会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

还有医院里护士与医生看他时眼底同情的目光以及其他病人背后对他的指指点点,都令他如芒在背,倍感不安。

终于有一天,杨东去上厕所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在小便的病人低声议论:“住在315单人病房里的就是那个强奸犯、杀人犯的儿子吧?”

“是啊,网上大街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两口子还真是缺德,对那么个小姑娘都下得去手。”

“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听说死去的那个徐莹莹还是柳凤的大学学妹,两人还是好朋友……”

听见“柳凤”的名字,杨东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头痛欲裂。

听到声响,那两人立即住了嘴,扭过头看见是杨东,两人的表情都有些讪讪的,带着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撞见的尴尬,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杨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他满脑子都只有“强奸犯”、“杀人犯”这几个字眼。

回到病房,杨东赤红着眼哆哆嗦嗦地打开病床前的抽屉,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开机键。

在等待开机键的那十几秒,杨东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丢到了滚烫的油锅上煎熬,他很想说服自己,一定是那两个人弄错了。可理智又反问他,那怎么解释文心和他父母都不见了?

但他的父母亲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不相信。杨东浑身冒汗,手抖得差点连手机都没抓住,在滑开开锁键的那一瞬,他忽然想到,自从他醒来后,医生说他伤着了脑子,不宜用脑,所以让他不要看手机。现在想来,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医生这善意的谎言呢?

杨东的嘴角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打开了浏览器,刚输入“柳凤”两个字,下面就出现了一连串的新闻报道,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但都脱不了“横水县谋财借腹杀人案”这个主题,那一行行红艳艳的小字刺得他眼睛发涩。除了新闻报道,微博头条,热搜第一也都是此案,杨东很想告诉自己,这是他们弄错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但新闻报道上杨雪松和柳凤身穿白色囚衣,双手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押着的画面生生地打破了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