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纹丝不动,说道:“今夜吕侧妃是来喝茶的?那真不巧了,我有点累,想要休息,就不陪侧妃喝茶了。”
马氏要送客,吕侧妃偏偏不肯走,笑道:“你歇你的,我喝我的,不过是泡杯茶而已,是劳着你了,还是累着你了?”
马氏笑道:“倒也没什么累不累的,倒杯水的功夫而已。不过,泡茶也有泡茶的规矩,温水是泡不开的,一定要沸水滚了三次,再稍微凉一凉,冲泡的茶汤方能香而不涩,关键看火候。这和做人是一样的,半开的水泡不了茶,只会滚开的水才行呢。”
暗指吕侧妃以侧室的身份,摆着正经婆婆的谱,不配马氏亲自泡茶伺候。
吕侧妃此生最遗憾的是皇上皇后不曾松口将她扶正,一辈子都是侧室,有东宫之主的实权,但一直没有东宫之主的名分。
马氏一下子戳到了吕氏的心窝子上,吕侧妃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马氏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方才不是说泡茶吗?别把这点小意思搞得没意思,这样大家都没意思了。”
马氏绕口令般的话听得头晕,但是吕侧妃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马氏的意思。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甘心。想要分享,甚至夺了她东宫的权力。
这句话形同宣战。吕侧妃从头到脚打量着马氏,这是她亲手挑选的儿媳妇啊!乖顺了十六年,当了皇太孙妃,心也大了,不听话了……
我管不了儿子,难道管不好一个儿媳妇?
吕侧妃挑剔的目光看着马氏,似乎觉得面前的女人一无是处,“允炆去了那里,你当真不知道?”
马氏说道:“女人嘛,应该知道的事情,就该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装傻充愣也当做不知道。”
吕侧妃讥讽道:“一个连丈夫都拴不住的女人,反过来倒教我如何做女人,真是可笑!”
马氏反唇相讥,“女人一心想拴住男人才可悲呢,男人天生要追求事业的,放他在天上飞,飞的越高越好。毕竟妻凭夫贵,男人飞的高,女人的身份才会水涨船高。”
吕侧妃立刻抓住了马氏话里的漏洞,“都是当了皇储的人了,还想飞多高?你知不知道这话传出去,会被有心人诬告意图逼宫谋反的!”
马氏并不把吕侧妃的威胁当回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马氏说道:“哎哟,我刚才说错了,该打该打。”
吕侧妃正要乘胜追击,讽刺几句,马氏却又笑道:“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靠着男人水涨船高。妻凭夫贵,那前提是必须妻嘛,姬妾什么的就不行了。”
“你——”吕侧妃大怒,“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马氏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了。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侧妃,你说是不是?”
吕侧妃气得身形一晃,“混账!我能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也能把你从这个位置揪下来!”
事到如今,马氏不怕撕破脸了,说道:“这我就不懂了,我是皇上亲自封的皇太孙妃,和侧妃有什么关系?即使有人觉得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也自有皇上下旨夺了我的位份。”
吕侧妃定定的看着马氏,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大儿媳妇,恶狠狠地说道:“好,很好,翅膀硬了,想要飞了,你们都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
“错!”马氏毫不示弱,直视着吕侧妃吃人的目光,“是侧妃一直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诚然,您是皇太孙的生母,我平日敬您三分,但不表示我会任由您摆布,当一个傀儡,不仅仅是我,皇太孙也不会当您的傀儡,因为……”
马氏学着父亲马大人的话语,“因为皇上圣明,绝对不会把江山交给一个只听妇人之言的傀儡皇太孙。侧妃,您真的以为皇上对您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皇上可以轻易原谅皇太孙,但是对于您——您若一直不知收敛,继续算计藩王,您猜皇上的怒火最后会落在身上?”
吕侧妃叫道:“你敢威胁我?”
马氏说道:“不,是明明危险将至,您却不自知!就此收手吧,您已经得到您想要的了,接下来静候结局即可,不要再上蹿下跳,搅得藩王们离心,和东宫越走越远。现在是东宫展示仁义宽厚,不计前嫌的时候,一切自有我安排。”
吕侧妃冷笑:“东宫是正统,藩王都是些旁支,力量再大,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将来我儿子登基,一呼百应,普天之下的兵马都听号令,只要藩王敢动异动,八方兵马皆来京城勤王!”
马氏说道:”大明九边全是藩王驻守,节制武将,侧妃觉得他们谁会来京城勤王?“
吕侧妃说道:”天子号令,他们岂敢不来?“
马氏说道:”风雪堵路,军粮不足,甚至装病都是理由!没有一点点情分在,藩王凭什么立刻来京城勤王?如果换成是我,我必会先拖一拖,看一看,作壁上观,看着战势如何,必定等一方完全占据了优势,我才会带着兵马附庸而上,争取拥戴之功!“
吕侧妃大叫道:”他们敢!“
“他们为何不敢!“马氏的声音更大,”侧妃,您一直做的很好,我和皇太孙一直很感激您,尊敬您,但是现在——您应该收手了。我是皇太孙妃,我会和允炆并肩而立,弥补过失的。“